云北归点点头，赶紧又摇摇头，道：“奴才不知道。”皇上恨恨道：“她让朕放过朱棣！说什么一家人不要自相残杀，让外人笑话……真是妇人之仁！”看见云北归惊讶地看着自己，知道失言，急忙道：“朕说的话要是传出去，第一个先宰了你，灭你九族！”

云北归急忙跪下道：“皇上放一百个心，奴才吃饭的家伙都是皇上的，皇上什么时候想拿就拿走！奴才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死鬼。”

皇上笑了一下，旋即发愁道：“开战在即，皇太后却说了这番话，着实令人为难。这样，你赶紧找来小太监拟旨，京师全城搜捕朱棣旨意不变，只是加一条：不要伤他性命，违者必究！还有，给北平布政使张昺、都指挥使谢贵等人下旨，即刻查抄燕王府，将燕王家属全部抓捕！”

云北归一边听一边默记，心里大为紧张：燕王府被查抄，自己享了几天福的老娘自然也在其中，这可咋办？等皇上停顿的间歇，试探道：“皇上，皇太后不是说一家人不要自相残杀……”

皇上打断道：“她那是妇人之仁！跟你说这个真费劲！她一个妇道人家哪里知道政治斗争的残酷，皇家又哪里会是一家人！亲兄弟、亲叔侄甚至亲生父子，为了这个皇位，都是仇人！你这个猪脑子懂不懂！？”

云北归唯唯诺诺，答应着出去，赶紧吩咐小太监拟旨、用印，又返回来侍候皇上。皇上心情平复了些，喃喃道：“真要杀了我这位四叔，朕……但是王府必须查抄，家属必须控制起来，这是不能商量的！谁知道朕这位四叔会跑去哪里？”

云北归知道开战不可避免，想着尽快把皇上与皇太后的对话传给大哥，便道：“皇上，要不您先歇着，奴才这就去查是哪个老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把丽华姑娘的消息漏给皇太后的！”他心里琢磨着，皇上歇了，自己就可以出得皇宫，即使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燕王大哥，找到陈’瑛还是很可能的。

皇上一摆手，道：“现在朕哪能睡得着！这样，你查你的，朕在一旁看着。”云北归犹豫道：“皇上，您在……奴才不好使出手段啊！”

皇上大感兴趣，道：“你有什么手段，朕更要见识一下了！”云北归想了一下，道：“不如这样吧，奴才在司礼监大堂查问，皇上移驾司礼监后厅坐镇，随时指挥奴才就行。”

皇上笑道：“好，这个有点意思，朕答应不给你添乱，但是你务必尽快查问出这个内奸是谁！”

司礼监大堂。

云北归看着堂前站着的成风，心里打鼓，万一这个秃驴当场翻脸，抖落出自己的隐秘事，那该如何是好？既要让他为自己保密，又要在皇上面前揪出他来，这可难倒我狗爷了。

云北归开口道：“为成风副统领看座、上茶。”趁着小太监在搬椅子、倒茶的工夫，他快步走下去，低声对成风道：“该说的说，不该说的闭嘴，知道吧？”也不等他反应，即刻按照小卓子教他的套话喝道：“司礼监开始依例问询！”小卓子及记录、传唤等人答应一声。

云北归道：“成风副统领，咱家知道，你的功夫在少林寺年轻一辈当中是最好的，我也知道你去锦衣卫天牢看了，说说你对燕王被劫走一事是咋看的吧？”本来皇上要他追问范丽华泄密一事，但他心里清楚，这个成风狡猾得很，直接问肯定一无所获，必须绕着圈子诳他。

成风也感意外，想了一下，道：“李公公，贫僧的确去天牢现场看了，我倒以为李公公与这件事大有关系！”此言一出，满座皆惊，记录也抬头看着云北归，不知道该不该记录在案了。

只有云北归知道皇上就在身后，前面的对答自然都被他听了去，索性对记录道：“记下来，成风师父说什么，你就记什么！”

成风笑道：“李公公不必紧张，贫僧作为禁军副统领勘查完现场，又去医房仔细查验了那十几名伤员的伤情，凭借这了无痕迹的出入手法、轻松击倒大内锦衣卫却未留下任何打斗痕迹的功夫，贫僧敢断定，当今的江湖之上这种高手不会超过三个人。”

云北归大感兴趣，追问道：“你说说看。”成风道：“一个乃是我少林寺住持空见神僧，”说着盯着云北归看了一眼，意味深长，“另外两位倒都与李公公大有关系，一位是武当派张三丰张真人，另一位就是武当派现任掌门人马建成！”

云北归听他说的与自己的猜测大致吻合，知道必是马建成无疑，便道：“哦，那如此说来，成风师父也与这件事脱不了干系了，哈哈哈！”成风干笑两下，不置可否。

云北归忽然道：“成风师父今天晚上是不是当班啊？”成风一怔，道：“当班，上半夜。”

云北归追问道：“你们禁军当班是咋排的？”成风道：“朝阳门的禁军共有五个小队，每队二十人，合计一百人，分为三班，贫僧亲自带领的二十个僧人为独立一班，其余都是两队为一班，轮流值守，今夜值守上半夜，明天就是白班，大后天就是下半夜……”

云北归抓住话头问道：“那么昨晚你是什么班？”成风随口道：“下半夜，李公公是要问什么？”

云北归笑道：“下半夜，那么昨晚我碰见的禁军就是你的人喽？”成风盯着他不说话，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云北归道：“你没做亏心事，为啥值个班都不敢认？”成风冷笑道：“你心术不正，贫僧可不上你的当。”

云北归笑道：“真是‘猪八戒倒打一耙’，还说我心什么不正，这样吧，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就给个痛快话，你下了下半夜的班是不是并没有去睡觉，而是又去了别的什么地方？对不对？”

成风闭了嘴，一言不发。云北归慢慢走下来，笑道：“成风师父，都说什么‘出家人不打瞎话’，你说句实话能死啊？”成风看着他，恨恨道：“李公公，小心再发病啊！”

云北归一怔，旋即大声道：“小卓子，你带他们都下去！”小卓子带着记录等人退了出去。

云北归还没开口，成风抢先道：“李公公，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语气郑重，似有威胁。

云北归道：“咱家在宫里也算有几年了，自然知道那些事该问，那些事不该问，不过作为司礼监掌印太监，问清楚一个禁军副统领下了班后在宫里的去向，好像也说得过去。”

成风道：“你还想尝尝发病的滋味是吧？”云北归不答，追问道：“这里就咱俩人，也没有记录，说，你是不是去了慈宁宫？”

成风哼了一声，不置可否，道：“你虽然官儿当得比我大，不过是靠着拍马屁，知道的内情未必比我多。”云北归凑近他，笑道：“哦，你知道什么我不想知道，我只负责问清楚你的行踪，你要没事，那就皆大高兴；说出个理由，咱家也好替你周旋，要是你打死不说，再来问你的可就不是这司礼监大堂，而是锦衣卫的手段了！”

成风沉默半晌，道：“我希望你能保守这个秘密，要不然，你我二人都在宫里活不长。”云北归好奇心起，脸上却装得满不在乎，道：“这个自然。”

成风还是不放心，道：“我知道这次问话是例行公事，每个人都要过堂，贫僧本不需要说出这件事，只不过你的事情……”云北归立即打断道：“哪儿那么多废话……”眼睛瞅着堂外，像是在看外面的小卓子等人，其实不过是为了不让皇上听见。

成风低声道：“昨晚下班之后，皇太后身边的宫女小青过来找我，拜托我将一个包裹带给……天牢里的燕王……”云北归吃了一惊，道：“咋回事？这都哪儿跟哪儿？”

成风道：“小青是我出家前的表妹……”云北归打断道：“她是你姘头咱家都管不着，咱家问的是皇太后怎么会给燕王递东西？怎么又是让你来送？你一个禁军副统领有多大本事居然能让锦衣卫给你走后门？”

成风神秘一笑，道：“还是那句话，不该问的事就别问……”云北归刚要骂人，听见身后响了两下敲击声——这是他与皇上约定的暗号。

云北归慢慢走下来，缓缓道：“好，你不愿说就别说，”凑近成风，“那你最后总是去了慈宁宫了？”成风刚要张口，蓦地发觉背后大椎穴被点，登时动弹不得。

云北归躬身道：“奴才已经制住成风，恭请皇上亲审。”皇上慢慢走出来，一脸怒气。

云北归上去还没开口，就被皇上摆手制住，示意他去门外把守。

皇上盯着成风良久，才道：“成风，你在宫里虽然有些年头了，也不过是最近才当了副统领，锦衣卫向来傲气得很，怎会给你开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