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风额头上的汗不断渗出，紧张地一句话都说不出口。皇上换个口气，道：“朕知道，这些年按照你的功劳和能力，就算是大统领也差不多了，可是皇爷爷向来不喜欢和尚，所以你一直压着，也是最近才升了个副统领……”

成风咽口吐沫，开口道：“奴才谢陛下隆恩……”皇上突然怒道：“那你就是这样报恩的！居然背着朕为燕王传递东西！一旦坐实罪名，朕要灭你九族，扫平你少林寺！”

成风闭上眼，任汗水涔涔流过眼皮。皇上道：“现在你还有机会开口，走出这个门，你再想说可就没机会了！你的九族，还有少林寺上下可都是你害的！”

成风仍是闭眼不答。皇上“啪”地打了他一巴掌，喝道：“李彦，先弄死他，然后抄他家、灭了少林寺！”云北归答应一声，走了进来。

成风道：“皇上，皇上，奴才说！”云北归看看皇上，悄悄地退回门外，支起耳朵听着。

成风缓缓道：“皇上，奴才绝非燕王的奸细，奴才是少林寺年轻后辈中最为拥护陛下的！”皇上不置可否，冷冷盯着他。

成风继续道：“奴才向师父建议，三年前来到京师，通过表妹的引荐，进入大内成为禁军兵士，三年来兢兢业业……”皇上打断道：“谁要听你讲这些，说重点！”

成风道：“是，奴才两年多来付出极多，却得不到什么回报，眼看着与师父约定的三年期限将到，别说当初追求的少林荣誉，就连一个禁军统领都没当上，于是想着出宫一趟，立些功劳，原本抓住了燕王神机营的主将王骥，却又被他跑了，后来又想抓住燕王的幕僚陈’瑛，谁知……”看一眼皇上，“奴才无计可施，决定退出皇宫，返回少林寺，前几天去向表妹辞行，却被告知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门外的云北归心一直揪着，生怕成风说出自己的事。只听他道：“小青说皇太后一直关注着我们这些少林和尚，但因为身份问题，始终不敢重用，直到我们即将离开大内，她才托小青让我去办一件事……”皇上紧张道：“去救燕王？”

成风赶紧摇头道：“不不不，奴才就是胆子再大，这种事绝不敢干！小青说，说，皇太后认为我身份特殊，又与宫里其他人并无瓜葛，于是让我带去一个包裹，说是今天上午送给关在天牢天字一号的钦犯……奴才对天发誓，在这之前，奴才真不知道里面关着什么人，而且里面当时并没有人……”

皇上逼视着他，道：“锦衣卫为什么会让你进去？”成风道：“小青说，锦衣卫的指挥使廖振东是皇太后的亲戚，直接找他就让进了。”

皇上问道：“廖振东是皇太后的亲戚，她为什么不直接找他，却要拐着弯来找你？”成风道：“小青说，锦衣卫不得擅入后宫，更不得与妃嫔及其宫女接触，倒是禁军有此便利，而且因为奴才是和尚，即使被人发现，包裹里也只是几本经书，今天又是九月十九，乃是观音菩萨出家日，正是出家人给世人送经书的日子。”

皇上问道：“里面除了经书还有什么？” 成风紧张道：“奴才并未……未打开，所以不清楚。”

皇上怒道：“还在撒谎！说！”成风急道：“奴才，奴才打开了，除了三本《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别无他物！真的。”

皇上沉吟良久，低声道：“那个小青一定还说了什么？”成风犹豫道：“她说，说皇太后与燕王……关系匪浅，时时惦记，别的真的不知道了。”

皇上招手让外面鬼头鬼脑的云北归进来，道：“你有什么要问的？”云北归道：“你送完东西，是不是去了慈宁宫？”

成风面如土色，道：“皇上，皇上，是……奴才一时糊涂！”看一眼云北归，连使眼色，道：“奴才对皇上忠心耿耿，不信您可以问李公公啊！”

云北归不理这茬，追问道：“所以，你就将丽华姑娘的事顺嘴说了，对不对？”成风摇头道：“不不，奴才第一次蒙皇太后召见，心里激动，一时糊涂，就说了……说皇上可能去了清秋宫，但奴才不知道皇上去哪儿干嘛了……”声音变低，几不可闻。

皇上向云北归使个眼色，大步走了出去，忽然又折返回来，从旁边兵器架上拔出一把刀，快步走到成风面前。成风吓得面无人色，眼睛使劲瞅着云北归。云北归急忙拦住道：“皇上，皇上，息怒息怒，这种事哪能脏了您的龙手，奴才替您办了！”

皇上隔着云北归，向着成风就是一刀，云北归挡了一下，成风只是耳朵被划破，却也流了不少血。

云北归笑道：“皇上，您放心回去，奴才办妥了给您回话。”皇上将刀扔在地上，恨恨地走了。

云北归看着几乎吓脱相的成风，笑道：“大和尚，有句话咋说来着，山不转水转，前些日子你把咱家折腾得够呛，今日……嘿嘿！”成风喝道：“姓李的，你别小人得志，你的事我可没说，你要是敢对我下黑手，我就……大不了鱼死网破！大家都别活！”

云北归笑道：“你不是爱做买卖吗？今儿就有一桩，要不要听听？”成风点点头，额头的汗随之落在地上，提醒了云北归——自己的功力有限，这家伙的穴道没准儿快开了，急忙又点了几下，又拿来一条绳子将他结结实实绑了。

成风冷笑道：“和尚今日着了道，你有屁就放！”云北归嘴头上从不吃亏，立即道：“和尚的屁真是够臭！和尚脸上流的尿真是够骚气！”

成风闭上眼，任凭他随意侮辱。

云北归过了嘴瘾，才道：“皇上的意思你也看见了——你他娘的知道的太多了，他让咱家宰了你！”成风睁开眼，怒视着云北归，欲言又止。

云北归笑道：“咱家听一个兄弟说，做买卖就得都挣钱才行，就一头儿挣钱那不叫买卖。所以，你要是不想死，就得解了咱家身上的病，然后出宫滚蛋，再别回来了！”

成风目光闪烁，显是心里动着心思。云北归冷笑道：“你别打坏主意，以为是个机会，想要找咱家报仇。你自己作死，触了皇家的霉头，可怪不得别人。”

成风冷冷道：“只要你相信贫僧，贫僧答应就是了。”

云北归将他嘴堵了，出门将小卓子叫到跟前，低声道：“你上次跟我说，柴俊平的寝室有密室，对不对？”小卓子身子一紧，急忙点头道：“是，是。”

云北归对他耳语几句，打发他走了，又叫来几个小太监各自吩咐了几句，才慢慢走回自己的寝室。

云北归刚喝了几口茶，禁军大统领黄兴林急匆匆走过来，从院外就笑道：“李公公召唤，黄某一刻不敢耽误啊！哈哈！”

云北归把他迎进来，笑道：“黄大统领客气了，李某可不敢当！”两人客气一番，分宾主落座。

黄兴林笑道：“李公公有何吩咐，黄某必定照办。”云北归沉吟道：“是这样，朝阳门禁军副统领成风和尚勾结燕王的事你可知道了？”

黄兴林立即收起笑容，道：“末将听说了，这个成风不知死活，罪该万死！”云北归凑近他，道：“他是该死，可是据咱家查实，其他十几个和尚并不知情，咱家向皇上禀报了，得到旨意——处死成风，其他和尚暂时由咱家管束。”

黄兴林听得半信半疑，张着嘴说不出话。云北归喝口茶，慢条斯理道：“黄大统领可以去向皇上问问清楚嘛！”

黄兴林赶紧道：“不不不，李公公误会了，黄某自然信得过李公公，只不过……只不过将一队禁军交给司礼监，以前倒是从没有过的事——不过交给李公公，自然都是皇上的旨意了。”

云北归知道他并未全信，便道：“他们在宫外是和尚，在宫内就是禁军，是禁军自然都归你黄大统领管辖，过了这几天，咱家便向皇上请旨，还是都给了你！咱家这个司礼监事儿就够多的了！”

黄兴林客气一番，又说了会儿话，告辞出来了。

云北归喝着茶，看见小卓子急匆匆跑进来，道：“安排好了？”小卓子点点头，道：“干爹放心，都按您的吩咐办妥了。”

云北归起身出屋，带着小卓子去了柴俊平的寝室。柴俊平死后，这里一直没人居住，院子也没人打扫，显得极为荒凉。

十几名和尚围了过来，向云北归施礼。云北归道：“你们领头的师兄成风师父奉皇上密旨出宫公干，过几天就会回来，黄兴林大统领给你们交代了吧？”

一个和尚出来道：“李公公，黄大统领说了，我们一切听凭李公公差遣。”云北归点点头，让和尚们列队站好，一一看了一遍，问了几个和尚的法号，点点头道：“行，你们守好这个院子，谁也不许靠近，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屋！”

和尚们答应一声，列队围住了院子。

云北归带着小卓子进了屋，看着他扳动卧室墙上的一个机关，墙壁应声打开，露出一截台阶，顺着台阶，两人一前一后下到地下密室。

微弱灯光下，成风抬起头看着站在眼前的云北归和小卓子，一脸迷惑。

云北归亮出刀慢慢靠近，一脸狞笑。

成风慢慢反应过来，叫道：“哎，你干什么？你不想活了？你身上的穴道还没完全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