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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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丝回报了一个优雅的微笑:“也许以后会有很多见面机会,我需要你,同时你也需要我,我相信。”说完,她修长的双腿在地板上优雅地移动,直到高跟鞋触地的声音渐渐远去。

楚楚说话的声音也开始变小,她仿佛陷入了某种不为人知的深思之中。

事实上,在她的叙述中,我一点也不关心这个外国女人,她和我无关,这是我的判断。我的脑子里唯一晃动着的身影只是李承诺。

“你怎么知道李承诺找过我?”我继续发问,没有给她丝毫松懈的空间。因为我渴望解答。

“他有一回找到我,神秘兮兮地将我楼梯间,然后很认真很严肃地和我说话,希望我能配合他完成一项任务,很重要很秘密的事情。但他向我卖了关子,说不能透露过多。无论我怎么追问,他都不再继续说下去,只是一直向我打听你。”

“你怎么说?”我攥住了她的手,我的动作有些鲁莽和用力,以致她有点生疼。

“我说我们很好。”她努力地摆脱了我双手的控制。

“你在撒谎……”我不以为然地轻笑了,“你认为我们之间真的很好?”

她并不理会我这句反问,而是自顾自地往下继续:“他想见你,说是心里有许多话要和你说,他还说,你们之间曾经有过一个承诺。我对他说,你脚瘸后从来不会客,你害怕接触外面的世界。我把你的小说带给他看,他哭了,他也能从你的字里行间体会到你的狼狈……”

“别再说这些,我不需要你们的可怜和同情!”我内心里瞬间升腾起一些火焰,毫无理智地嚣叫着,“我一直渴望忘记自己,忘记这个世界,你明知道的!”

“是的,我知道!所以我才没带他来,我可以想象面对他,你会有很多痛楚。”她正视了我的眼睛,两股目光碰到了一起。

我头一次在这五年里感受到楚楚眼里的那抹亲切和可人,她分明懂我的!在朝夕相处的日子里,也只有她,才能忍耐着我不阴不阳的脾气,反而于不知不觉间将心灵触角延伸到我的内心深处,才能读懂我这个瘸子复杂的内心境况。

是的,我害怕面对李承诺,尽管我内心里无数次地回忆起和他三次交面的情形。然而,昨天在警局开始,这个名字又无数次地在我耳畔响起。

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毫不讲理地带给你一些什么,又硬生生地让你失去一些东西,全然不管你是否愿意。

门外响了一个声音,随后我听见一阵零碎的脚步急匆匆远去的声音。

“爸,你进来吧!我知道是你。”楚楚半起了身,冲门喊道。

脚步声在地板上停住了,迟疑了几分钟之后又往门的方向移动,然后门就被轻轻地推开了,挤进来楚以康的一张脸,那张脸是那样干净利索,充了电似的给他的双眼增添了令人难以相信的光彩和能量。他搔着脑袋瓜嘿嘿直笑,嘴里自言自语地说着:“我起来上个厕所……原来你们那么早就醒来了……”

“爸,我知道你偷听我们的谈话。”楚楚的这句话直戳入了楚以康的内心,他更涨红了脸。

“你进来吧。”我轻声说。

他高兴地应了一声,进门而来,然后傻呵呵地盯着我看,目光停驻在我脸上,仿佛迟迟都不会移开。他满足地堆笑着说:“啧啧,你小子长得真好,楚楚嫁了你也算是好福气了哟!”他说话的腔调像极了农村中年妇女。

“只不过是嫁了个瘸子。”我冷冷地嘲笑道,是轻蔑他的无端谄笑,更是嘲讽自己的狼狈不堪。

“可不准这样说!我可是还指望着你大富大贵呢!”楚以康迅速地打断了我的话,“老话说,先甜不算甜,后来福才好!这往后,你要是发达了,也不至于忘了我们这五年的朝夕相处,是不?”他的话像是梦话般毫无条理,让人摸不着头脑。

楚以康说这番话的意味到底是什么?是讽刺还是噎人?是期待还是梦幻?我无法判断,不自觉地将目光盯住了他。

我看见他的眼神在我脸上四处巡回了好久,然后转向了他的女儿。他颤悠悠地伸出一只手来,突然间停在了空中,眼里酝酿着复杂难言的情绪,然后他的手滑过了楚楚的脸庞,最终放在了她的肩上。

可以看出来,他一直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到此刻再也忍耐不住了。他赶紧将脸背过去,故意装作困乏的样子打了一个轻微的哈欠,用手掌在脸上顺势搓了一把,将已渗出眼角的几滴泪珠揩去了。他这自作聪明的动作,反而让我更加清楚地探视到他的内心状况。

“你好像有伤心事。”我试探性地问。

他在我这句问话里终于抑制不住地哭出声来,头深深地埋在了两片粗大的手掌间。我和楚楚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如同婴孩般的哭泣弄得不知所措。

这哭声让我失慌,更让我意外,这几乎是我头一次看见楚以康流泪,即使是在五年前破产之后一无所有,他也从没在人前伤心落泪。而如今他是怎么了?是一种怎样的力量触动了他坚强的内心,抑或是激发了压抑已久的痛苦。

哭到一半,他猛的停住了,抬起头来,胡乱地抹了把脸,然后挤出一个夸张的笑容,向窗口望去,自言自语般地说:“天亮了,看起来今天有阳光的。”

楚楚穿好衣服从床上下去,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了。

清晨的阳光射在床上,光带所过之处的灰尘粒子也被照耀得亮眼得很,这些粒子里漂浮着我们三个人此刻各自的心绪,逃避或碰撞。

我也披衣起来,说:“我想我应该去找王警官……”

“不能去!”这个声音几乎是同时从楚以康和楚楚的嘴里喊出来的。他们的眼里毫不保留地盛满了紧张和不安。我轻笑了,实际上从楚楚向我叙述关于李承诺死亡情形的时候,我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令自己也十分意外的判断:李承诺的死和这对父女有关。

就在前些天,几乎和楚以康开始注意自身形象的同时,楚楚也是那样的反常,这种变化是细微而明显的。

有一天,她开始仔细地阅读我的小说,当晚她很主动地抚摸着我、亲吻着我,我像块木头似地忍受着她前所未有的热情。她的唇滑过我身体的每个角落,最终停在了我的耳畔,她轻声轻语地说:“北莽,我这辈子注定对不住你,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还有未来。可是,可是你得理解我……”

当时,我在她那一通莫名其妙的表达里失笑了。而此时想来,确实另有一番意味。如今,面对他们毫无理由的阻止,我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我突然凄厉地大笑,这笑声使楚以康紧皱了眉头,楚楚则是低下眼去。

“我是说,现在还早得很,你刚亮呢!”楚以康有点语无伦次,他指了指窗外,说,“你瞧,太阳刚升起来没一会呢。”

我不知道他这样说是笨拙的掩饰还是补充的解释。我将灼烧的目光扫射到了楚楚的身上,仿佛要从她的眼里一直探视到内心深处,任何一个冥暗的角落都不放过。在我直接犀利的注视下,她反而不逃避了,而是挺了挺身子,未等我开口,她就说:“中午我陪你一块去找王警官,但上午不行,我需要去李氏集团,有事等着我去做。”她的语气里有点不容分说的霸道,实际上,我也正希望她陪我去,因为在警局,我能够更加清楚地分析眼前这个女人的种种疑点。

太阳以不为人们所察觉的速度移动到天空正中间位置的时候,我再一次出现在警局的大门口。王警官像是有预知似的早早就等着门口,他见了我,悠悠地开口:“你来了。”

我轻嗯了一声。

我和楚楚在王警官的对面坐下,他去招呼了昨天做笔录的小子。我这才知道那个嘴角没毛的小子叫陆野,刚从警校毕业。他在我对面坐定后,抛过来一个友善的微笑。相比昨天,他的态度显然和气了许多。

“昨天你走后,王哥对我说了很多你的故事。我想你说得对,作为警察,更应该是倾听者。那么今天,我已经做好倾听的准备。”他一边说,一边坐直了身子,顺势将手里的笔记本打开了。

一路上,我打点着无数的话,而是此时我却莫名其妙的紧张,试图从混杂万千的思路里理出一个头绪来,竟失败了。

陆野似乎看出了我的窘困,他说:“我想,坐在你身边的这位,就是你一直在提到的楚楚,你偷到的爱情,对不对?”

我点了点头,另一半思想依然在寻找一个开端的话语。

“你可以依然从她开始说起。”他也在努力引导着我的思路,于是建议我。

“哦,对……”我恍惚地嗫嚅着,“我想我首先应该告诉你,我怎么遇见了楚楚……”

“你昨天已经说过了。”他温和地打断了我的话,同时也再次打乱了我好不容易整理出来的思路。我窘迫地摩擦着双手,然后抬起头来,求救地望住了王警官。

“你说说,你和李承诺之间的事儿。”他说。

我努力地重新整理思绪,向他们叙述我和李承诺的相识,像是叙述我自己的成长历程,一直从十四岁说到二十岁,再说到如今。

王警官缓步踱到了我的身边,手臂有力地落在了我的肩上:“北莽,你有没有察觉到你的生活在发生着变化,哪怕是一点点……或者是秘密,也可以是你的断想和揣测,甚至是你的小说世界……”他的这句问话像是梦呓般奇妙。

“哦,嗯,啊……”我从他的这声问里回过神,“我的生活能有什么变化。”我自嘲地笑了。

“一点儿也没有吗?”陆野不失时机地反问,“比如你身边人的举动……”

“我只感觉到阳光变得明媚了许多,还有……”我侧过脸看了一眼身边的楚楚,“楚以康,也就是楚楚的父亲,他仿佛年轻了许多。这个老头开始无缘无故冲我发笑,或者说讨好,他早上说,楚楚嫁给我是他们家的福气,你说说,这算什么福气?我只不过是一个没用的瘸子,一个废物罢了!”

“实际上你心里有着某种猜测,对不对?”王警官顺利牵引了我的思路,十余年的警察生涯,练就了平常人所不及的洞察力和想象力。

还没等我继续说话,楚楚已经开口了:“他宁可相信那些小说世界,他对现实充满了怀疑。也许,他在怀疑,李承诺的死和我有关。”

“对,我就是这样的意思。”此时的我已经无法冷静,我咆哮着说,“确切地说,你和你父亲一手策划和导演了李承诺的死。半年前你进入李氏集团,就是你们行动的开始!然后你开始接近李承诺,又阻止他见我,而且你找了一个听起来不错的理由。因为你太了解我了,你知道我不想让他可怜我,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这个解释?你错了,你怕李承诺见到我之后,会毁掉你的计划!直到几天前,你们确信计划万无一失,自信地认为你们振兴的机会来了,所以你父亲变得精神,全然不像之前那个没有活力的糟老头子!你们想借此毁掉李氏集团,然后让你们的楚汉集团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我的这段话如同一串鞭炮扔在了她面前噼里啪啦猝然响起,她抬起头来,以一种不被理解的痛苦扭曲了她的脸部表情,咬牙切齿地对着我:“这就是你的小说?”

“我真的无法想象这个事情,你们可以为自身利益伤害一个无辜的人。要知道,五年前我为了你们家而废了左腿,当时李承诺还给过你爸二十万。我真的没法继续想下去,和我一块生活多年的一对父女,竟是这般凶残!”说着说着,我再也抑制不住地哭出声来。

“北莽,这仅仅只是你的臆想。”陆野提醒我说,接着他转向楚楚,“你放心,我们是讲证据的。我想他心理负担太重了,你需要原谅他。”

楚楚痛苦地笑了:“北莽,你真让我失望。我们在一起有五年了呢!你那样说,我没办法恨你,因为你因为楚家而失去正常的左腿,你对我们有恩。”

此时的我,脑子里像是扎营了无数的蜜蜂,闹腾得我无法安静下来。我根本没法集中思想去听她的解释,在我的眼里,我固执地认为她仅仅只是在做无谓的掩饰。

“我想,你们应该分头做笔录。”王警官说。接着,陆野带着楚楚进了另外一个审讯室。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的时候,痛苦地埋下头去,趴在桌上无法抑制地哭,李承诺的身影再次在我脑海里跳跃不息。直到一个声音传来:“王警官,李家保姆王妈的口供录完了。”

我迅即抬头,胡乱地擦去了脸庞上的泪痕。

这是一个干枯的瘦女人,白发压着她那土黄的额头,她的眼睛深陷在眼眶里,眼神里有着飘忽不定的恍惚,好像双眼的焦点总没有落在任何眼前的人或物上,而是落在更远一点的什么地方,但眸子里却依稀可见心有余悸的紧张和不安。然而,她那呆滞迟疑的眼睛和我相对之时,我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切。

这个在李家数十年的老保姆,她的内心里是否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和真相?

我拄着拐杖,下意识地费力上前迎了几步,但马上又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几下。

王警官上前握住了她的手,用安慰的语气说:“王妈,谢谢你的配合。我想,你在李家几十年,经历了很多事情。这次李承诺的死,我们局里专门成立了调查组。”

王妈的眼神里快速地闪过一丝笑意,然后向我走近了几步,眼睛一瞬也不动地盯住了我。王警官赶忙说:“他叫北莽,是李承诺的好朋友。”

王妈的身子情不自禁地颤动了一下,她又向我逼近了一步,颤巍巍地伸出一只干瘪的手来,手指在即将触及我脸庞的那一刻又倏然缩了回去,故作镇静但又不失激动地说:“你是少……”她猛然住了口,停顿了几秒钟才继续说下去,“少爷的朋友。他倒是时常提到你……”

“提到我什么?”

“他总是提到十年前的那桩绑架案,大抵是说他当时的害怕……”她木然的眼睛转了一下,声音歇了一会儿之后,拿手拍着胸脯继续说道,“那时我才真怕。那天,少爷吵着要和我上街买菜,说他长那么大,从没见过菜场。我想想也是,这要在我们老家农村,十三四岁的男孩早就是个大小子了,家里里里外外的活都得沾手。我就带着他去,我来到蔬菜摊前,拣起一个萝卜,心想这萝卜倒是透亮,正寻思着买,一转眼的工夫就不见了人影。啊哟阿姆哎,我急了,各处去寻,连井里也张望过了,寻不见,我就哭。这孩子向来和我亲,我们到底是有感情的。有人说,孩子被一个男人用麻袋套走的。我就更怕了,打电话给董事长,董事长正开会,我就给夫人打,她说她在忙,还说十四岁的大男孩,不会出什么事……我只好继续发疯似地找,我害怕得连报警都忘了,最后还是好心的路人报了警……”

“你是说,李风雨根本没去找李承诺?”我脑海里的疑问加大了,吃惊地问。

王妈张开的嘴合动了几下,思路一下子变得迟缓,吞吐着说:“这我也不敢发,可能他们去别处找了……阿弥陀佛,运道还是好的,他碰上了你,这才没事!”

“他就只提到这些吗?”我有点不甘心地追问着。

“他出事前几天躲在房间里一个人喝酒,吐了好几回呢!他念念叨叨地说,人要是永远长不大该多好。我说,不长大哪行?他就笑,说你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兄弟,还说有很多话要对你说,只是如今没有脸面再见你,还说……”

我侧耳听着她的下文,可是她竟不再说下去。在我多次催问之下,她依然选择了回避话题:“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有时候还是瞎眼了好,没看见倒也不窝心。”

“可是如今他的离去让我很伤心。我也很想回到十年前和他相逢的情景,可是我发现我回不去了。”我的语气里满是伤感。

“是啊,回不去了。”王妈另有意味地说,“我也该回老家去了。阿弥陀佛,这份人家我是实在做不下去了。”

王警官在一旁翻看着王妈的笔录,他的目光在某一处停滞了,原本紧紧纠缠的两股眉毛立马舒展开来,他表现得有些异样的激动,抓住了王妈的手臂:“李承诺死前寄过一封信?”

“是的,那天我见他拿了一封信出门。”王妈确信地说。

“写给谁,你清楚吗?”王警官继续发问。

“这倒不清楚……”王妈轻晃了晃头,说,“当时那个外国女人和他一块出门的,到了夜间才回来。”

“艾莉丝?”我努力地回想着这个女人的名字。

“是,他们亲密得很。”王妈突然低下了声音,表情怪异且夸张地说,“外国女人,我看不惯,浑身上下透着骚气,啧啧,现在天气也转凉了,穿那么少,整个胸都露出来了,我看见是眼乌珠也痛出了。我看还是我们中国女人本分……”

这个被白发和皱纹包裹着的老妇人总是那样没头没脑地唠叨,王警官轻咳了一声,她倒住嘴了,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啰嗦。一旦没了话,她竟显得有些不自然,开始反反复复、自言自语地喃喃着:“这份人家是再也做不下去了……”

此时,从王警官严肃凝神的表情里可以猜测,此时他所有的脑细胞肯定在高速地运转着,又一个问号从他两瓣厚实的嘴唇间吐出来:“出事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妈像是沉浸在自言自语之中,听得一声问,轻微地惊动了一下,语气变得没有了底气,显得有些吞吐:“那天……夫人身子不舒服,说是要吃雪里蕻冬笋汤,于是让我去买菜,我就去……你知道的,从别墅里到菜场,是要经过集团大楼的,我就看见很多人围着看热闹,我就凑上去。啊哟姆妈哎,我这人老眼可不花,我一眼就看出楼顶上是少爷……我就在底下喊,可他听不见,我就着急。正着急,旁边有个女孩放声大笑,我就跟她吵,我说人命关天你还笑?她不理我,有人说这个女孩看着眼熟,像是原楚汉集团董事长的女儿……我正要骂,就听见人群中尖叫起来,我还没来得及抬头,就看见一个东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就在我眼前,还有一种腥气地液体喷溅到我脸上。我是真正吓煞哉,后来是晕过去了……”

王妈的那段迅速,像是一枚火星迅即点燃了我全身的怒火,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我甚至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太阳穴部位猛烈地跳动着,双手也已不知不觉地攥成了拳头。

我扔开拐杖,困难但又大踏步地冲到另一个审讯室,我从窗玻璃上看见楚楚丑陋的扭曲的脸,此时是多么狰狞可怕。我脑子里想都不想就伸出左腿去踢门,可是当我那只废腿抬起的时候,内心里像是被一块硬东西硌了一下,我曲起腿,用膝盖将门重重地扣开了。然后扶着墙壁踉跄地冲到了她的面前,用力将她从座位上拉起来,她在我的用力之下毫无招架之力,我可以明显地感受到她的疼痛,但她忍受着我,逐渐的,一种深刻的痛楚来到了她的眼睛中,进而遍布在她的面庞上。泪纷乱地流下来,顺着她的脸颊,滴落。

我向来最害怕女人的眼泪,那么多年来,楚楚的眼泪一次又一次地浇灭了我心中的万千怒火。可如今,这两行泪水反而让我更加无法冷静。我将她反拧着,抽出一只手在空中划下一道弧线后甩在了她的脸上。她跌撞着摔倒在地上,长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她的表情,哭声依然是默默的。

我还要发作,王警官冲进来拦住了我,用一种无法原谅的语气朝着我劈头盖脸抛过一句话来:“北莽,你疯了!”

“是的,我是疯了。”我无法冷静地大跳大叫着,“这个世界真他妈的疯了!”我愤愤然地说。

“北莽,凡事都不能只靠猜想。要讲证据……你不能无端怀疑她……”王警官严肃的脸朝我逼近了。

“我无端怀疑?”我在这声自我反问中失笑了,“她和楚以康如此处心积虑编织谎言、设计圈套,这五年里当是卧薪尝胆的忍辱负重了吧?李承诺成了他们下毒手的对象,而我,何尝不是一个悲哀的角色?当年竟能答应她去偷盗文件,如今看来,我废了腿就是报应!这太可怕了,和我生活五年的一对父女,却亲手害死了我的兄弟。是啊,看着计谋即将得逞,你确实该笑,该大笑……”

“够了,北莽!”王警官厉声打断我继续说下去,“你难道没好好想想,李承诺的死,对他们楚家有什么意义?”

“王警官,你真是糊涂!”我也逼近了他,“李承诺从国外回来提出接手李氏集团,他是李氏集团真正董事长李云雷的儿子,论理论情,李氏集团是应该回归于他。也就是说,李承诺是李风雨最大的威胁……那么,请问如果楚家帮助李风雨除掉李承诺的话,交换的条件是什么?一个字,钱。钱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楚以康可以有资本从来再来……”

我正说着,楚楚从地上爬起来,怨恨的眼神攫住了我,使我有点莫名其妙的心慌。她仰了仰头,止住了眼泪,用一种哀怨的语气,说:“北莽,你想象力真丰富……你浑蛋!你让人瞧不起!”

“我也瞧不起自己。”我费力地蹲在地上,额头支撑在手掌间,一种不易解脱的烦闷压在心头,动弹不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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