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思绪同样也是没边没际，我钻研着她的神情，说：“这次你来中国，我猜想你的父亲肯定对你交代过一些话……”

“说出来可能你并不相信……”艾莉丝安静地看着我，“他让我保护好李承诺，你说怪不怪？”

我对这样的回答并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快速地分析着这句话的意思。但我失败了，得不出任何结论。但她接下来一句话让我和楚楚都惊悸了一下。她在说这句话之前，目光迅速地从我们身上掠过。

她的声音小心而认真：“他说，如果有必要的话，让我去找楚楚的父亲。”

楚楚几乎惊跳起来，像是受了莫名的一针扎在她身上，弄得她不知所以。虽然这之前，艾莉丝已经提到她父亲和楚汉集团的关系，但她这句话依然让人意外。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接近你的原因。我需要你，你也需要我。”艾莉丝继续说道，“我想你们应该继续听我说下去……我和他一起上了大学，李承诺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企业管理专业，他说要在学成之后回国接手李氏集团，这是李云雷留给他的一身责任。但他在大学期间又回了一趟中国，因为你——”

我断腿的那一刻真的以为自己没命了，从脚部喷涌出来的血液浸透了攥在手里的材料，巨大的疼痛让我昏死过去。这件事一下子成为全城谈论的热门新闻，保姆王妈在电话里对李承诺说：“啧啧，那帮断命小鬼，几年前绑了你去，这次偷上门来了。幸好被抓住了，可惜是断了条腿！”

李承诺的右眼皮间歇地跳了一天。他在这种警示性的预感中猛然想到了我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我感觉自己告别不了翻墙爬窗的生活，除非我的手脚不在了……”正是这句话在李承诺的脑海里再次跳跃、纠缠不息的时候，他决定回国，甚至没有来得及和艾莉丝打招呼。

我像一具尸体般被抬回楚家，楚以康所有的希望都失去了。

粘稠的暗红色的血液滴在楚家豪华别墅那能照见人影的地板上，讽刺地嗤笑着我的失败和狼狈。楚以康并没有我预想中那样痛哭，他的目光缓缓地从别墅的每一个角落移过，最终定格在窗外，艰难地挤出一个字：“卖！”这座此前人人都为之羡慕的别墅却无人问津，在数次降价之后才得以贱卖。

买主进入的时候，神色严肃，他大抵是看见了躺在床上昏死的我，表情里才显露出一抹同情，并且给楚以康一周时间延期交付。

楚以康的老婆，在那栋别墅出卖协议签字的那一瞬间起，就作出了一个决定，就是离开这个男人，还有她的女儿。她出门之前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很潇洒地告别这个家。

楚以康发生一阵恐怖的狂笑，这笑声让楚楚更加抑制不住地失声痛哭。

我那个时候才被送去医院，我像一头牲口似地毫无商量地被锯掉了已经不成形的左脚。我从疼痛中努力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了李承诺。

他看见我的左脚已被截断，包裹着厚实的绷带，像一截瑟瑟秋风中枯裸的树干。

他缓缓地向我走来，还是一双白色的名贵运动鞋。他的情绪复杂至极，唯独没有怨恨。他并不认为我偷了属于他的东西，仿佛李氏集团和他无关，但他始终在心底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全盘接手

。但我对他的再次出现充满了难以面对的惶恐，我同他此前两次见面的情景，猛然又兜上心来。只是李承诺并不需要我的道歉。那一天我们更多的是沉默，彼此望着对方。

我以为，楚以康会把李承诺视作仇恨，但楚以康异常冷静。似乎他明白，他对立的是李氏集团，而不是李承诺。当李承诺将一大沓钞票塞给他时，他的脸上闪过了一阵笑。

李承诺再次以一副不可原谅的质问挡住李风雨去路的时候，李风雨再次惊了一下，他努力地将这股不平静的心理活动抑制住，将作为长辈和集团董事长的威严全部集中到了脸上：“李氏集团和楚汉集团之间的斗争，你不需要过问！”

“这属于你的斗争。”李承诺毫无畏惧地说，“你觉得你赢定了，但我想未必。”

“楚汉集团的命脉始终掌控在我手里，但我让他们依然存活了那么多年，直到现在才让他们破灭，这也是我对楚以康的仁义。”

“是，如你所说，几年前你以金钱收买，利益威逼，抽走了楚汉集团最重要的力量，当时你就可以将楚汉集团一击而败。似乎他们还应该对你感恩戴德，给予他们苟延残喘的机会。”李承诺将这一番话抛空而出的时候，李风雨意识到李承诺的存在已经构成了一种威胁，他懂得了太多。

“你别听外边那些人嚼舌头！”李风雨纠起了两道眉毛，不耐烦地说。

李承诺步步紧逼：“任何斗争都要付出代价，迟早的事。”

“我从来不会以败阵收局，无论过去还是将来！”李风雨的这种自信几近狂妄。

李承诺不以为然地轻笑了：“那么我和你之间呢？”

这句话分明是一份挑战书，这让李风雨着实怔了一下。“我是你现在的爹……最起码，我是你叔叔。”李风雨明显有点底气不足。

“你把我养大，我念你的情，但——”李承诺停顿了一下，眼里的光亮灼烧得更加猛烈，他继续说道，“但有些事情——如果我判断正确的话，那么你永远无法原谅！”

在这句话里，李风雨几乎踉跄了一下，他从来没有想到原本还只是一个小孩子的李承诺何时变得能够这样面对面与他针锋相对！他牢牢地盯住了李承诺的眼睛，咬牙切齿地说：“狼！我养了匹狼！”

李风雨开始懊恼，对这个小子他从来都是毫无警惕，也不曾留心过他在国外的一切行动。

在李承诺在回到美国的当天，就接到过一个陌生女子的电话，告诉他即将受到李风雨的经济限制。然而这个女人从不肯透露身份或者任何一点信息。

在挂断电话之后，李承诺就给李风雨打了一个电话，他开门见山：“我知道你要限制对我的经济支持，但无所谓。我只想告诉你，你所做的一切我都很清楚。”说完这句话，他并没有等待李风雨的回答就潇洒地掐断了电话。

对经济支持的断开，李承诺满不在乎，他早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的，或者说，他一直在等待这一天。这宣布着李承诺和李风雨之间关系的彻底断裂。

之后他依然能断断续续接到这个女人打来的电话。李承诺很感谢她提供了一些重要的信息，能让他对李风雨的行动有一些了解和掌握。

李承诺心里的计划已逐渐铺陈完毕，他向学校提出申请，多学了一门专业——法学。同时，他更加下功夫去了解艾莉丝父亲比尔的过往经历，还有某些他刻意隐藏的秘密。对待这事，李承诺很有耐心，机会终究会来的。他清楚，处事慌乱的人成不了大事。

比尔欣赏这个沉稳的年轻人，像极了当年叱咤一时的李云雷。李云雷当年以一个穷小子的身份平地而起，迅猛支撑起李氏集团这项浩大的事业，一时间成为热议的商界黑马。比尔作为楚汉集团最重要的业务主管，从来没有把李云雷视作对手，反而有种可惜和担心。因为李云雷的堂兄弟——李风雨当时频繁地和楚汉集团的高层接触，比尔很清楚深藏其间的阴谋步骤。李云雷的死更让比尔感到惋惜。任凭外界传言多么纷杂，比尔都有足够的理由怀疑，这一切均在李风雨的计划之内。

每次看到李承诺，比尔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李云雷。

虽然李承诺所有内心里的打算都不露声色，但是比尔凭借敏锐的直觉把住了李承诺的计划脉搏，或者也可以称之为“复仇计划”。他决定对这个年轻人——未来的女婿坦露深藏多年的心事。

那天，比尔带了一瓶酒找到李承诺，两人在阁楼对酌。他们心照不宣，话题始终没有触碰到最敏感的位置，直到喝到兴头上，他才觉得时机到了。没错，酒精的作用会使得一切谈话变得顺畅，在似真非真的状态下把所有的顾忌都远远地抛开，就剩下坦诚面对。

“小伙子，我知道你等我这些话等了很久……”比尔是这样开始他的正题的，他的眼睛迷离而真实。李承诺感激地点点头，做好了倾听的准备。

尽管楚以康有一段时间里对李云雷的死也觉得惋惜，但更多是如释重负。但楚以康是失败的，他考虑问题很难面面俱到，总是意气用事。这点比尔很了解他。楚以康从没有把李风雨放在眼里，他坚信这个和楚汉集团来往密切的“好友”不会有任何问题，但威胁往往就在最被忽视的地方滋生和突破。当李风雨把楚汉集团最致命的把柄以书面材料的方式拍在楚以康办公桌上时，猝不及防的打击使他根本没有丝毫思考和回旋的余地。楚以康败下阵来，病得不轻。

比尔正是在那个时候临危受命去和李风雨谈判的，他谈及两家过往的交情与合作，但一心要置楚汉集团于死地的李风雨对这些以不屑的蔑笑。李风雨居高临下地盯住比尔，不可商量地说：“商战从不讲人情。”

“我从来没有想到李氏集团和楚汉集团会出现如此厮杀的局面……”比尔失望地说，“想当时，我亲眼看着李云雷撑起了李氏……”

“够了！”李风雨厌恶地打断了比尔的话，“你要知道，李氏集团如今是我的！”

“可是你这样做等于结束了楚以康的命！”比尔轻吼着，“没错，我只是你们两家斗争的旁观者，自知没有资格说话……”

“那么你不要再说下去！”李风雨再度截住了比尔的话。

“我只说最后一句……”比尔的谈判是失败的，他的语气换作了无奈和请求，“我请求你……”

“你求我？”李风雨怪异地反问着，“你凭什么要来求我？你也用不着求我。我只针对楚家。”

“就凭我在楚汉集团多年，我求你放楚家一条生路，不要把楚以康逼上绝路。”

换来的是李风雨放肆的狂笑，笑够了，他恶狠狠地说：“放了他？那我岂不是所有的计划都白做了？我不能让楚汉集团对我的发展形成任何不利！”

“我……”比尔的喉间瞬间哽住了，沉默了许久他才再度出声，“我可以走，从此离开楚汉集团。你知道我负责的在美业务是楚汉集团的支撑，我一走，楚汉就再也没有了和李氏抗衡的筹码。”

李风雨像一个军事家似地踱步，琢磨着比尔的这番话，最终他冷笑着说：“念在楚以康曾经帮过我的份上，我就留他一条路。但是，你得消失，越快越好……”

叙述到此，比尔再也无法继续说下去，这个美国男人黯然伤神地将脸埋在两片粗大的手掌上，大口大口地喘气，酒精的气味弥漫在阁楼的房间里。李承诺的内心异常平静，他对这些早有猜想。

但是艾莉丝再把这些情节转述的时候，我和楚楚的情绪却并不平静。尤其是楚楚，她从来不知道曾有这样一个美国人为她的父亲留过一条生路，尽管楚汉集团在风雨中摇摆数年之后终于没有摆脱破产的厄运，但楚楚心存感激。

此刻，夜已深，依然黑得没边没际。而艾莉丝对李承诺故事的讲述却即将接近尾声。

李承诺加紧了一切计划的实施，他在大学毕业后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国内。

他带着艾莉丝在李氏集团的公开亮相，被很多人视作李承诺和李风雨正式的宣战。

这个担心已久的局面终于摆在了李风雨的面前，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懊恼，但他依然作出了备战的状态，秘密召开了数次董事会。

李承诺几乎翻遍了整座城市都找不到我，城市里的流浪少年不再知道曾经的莽虎帮，更不知道我，也没有任何人知道曾经风云一时的楚以康如今去了何处，大众淡忘了楚以康拥有过的辉煌，以为他已死去多年。人们的印象里，只剩下李氏集团和李风雨。

所以，当李承诺发现楚楚的时候是那样的惊喜，是山重水复之后的柳暗花明。楚楚当时已顺利进入了李氏集团，并且凭借仅仅六个月的实习就赢得了李氏集团高层的认可，所有人都未曾想到她会是楚以康的女儿。

见到李承诺的时候并不意外，因为之前艾莉丝已找过了她。楚楚是在去给李风雨送一叠材料时被一只手迅速拉进旁边的一间办公室的，来不及反应过来，李承诺早已再她的耳边清晰地吐下一句话：“下班后，公司楼下的咖啡厅见。”说完他就匆匆离去。李氏集团连日来的气氛异常紧张，李风雨在公司各处都安插了可靠的耳目，借此来了解李承诺的动向和计划。

楚楚很小心翼翼地警觉着身后，她故意围着集团大楼前的大广场绕了一圈，直至确定无人跟踪后才进入咖啡厅。她看见李承诺坐在最隐秘的卡座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以给自己的内心一个缓冲准备，她明白李承诺必定向她打听我的情况。

果然，楚楚还没来得及坐定，李承诺张口的第一句话就和我有关：“他还好吗？”

面对这个问题，楚楚显然有些为难，她思索了许久，然后和他讲述我这五年里的情况。我的五年生活只有两个字：狼狈。

最后她终于不可自释地说：“我想我是失败的，我不懂得他的内心，也不敢问。因为在他面前，我没有底气，是我害他废了腿。”

“五年前，你请求一个陌生人去李氏集团窃取文件，难道你当时确信他一定会帮你？”

“不！”楚楚猛烈地晃了晃头，“事实上，我一点把握都没有。人在最绝望的时刻，不会放走一丝可能的希望。我想，北莽的出现正是一种希望。”

“那么，你要他偷的到底是一份什么材料？”李承诺的内心像是上了满膛的子弹，毫不放松地发问。

“我只知道这是一份可以致命的文件，关于具体内容我一无所知。”楚楚在这样紧逼的发问下尽力地招架着。

“李氏和楚汉两大集团的斗争，伤害了太多太多人。”李承诺突然缓和了语气。

“楚汉集团早已化成云烟，五年前就不再存在了。我爸所有的希望也都土崩瓦解，变成了一个糟老头子！”此刻，楚楚的内心里掀过一阵巨大的酸痛波涛，直涌胸口，但她强制地忍住了欲翻滚而出的泪水。

“希望从来都存在，只要你有。”李承诺坚定地说，“从你刚才的叙述中，我知道北莽对自己失去了任何希望，但我可以看出来，你没有失去。”

楚楚苦笑着反问：“何以见得？”

“你来到李氏集团，你敢说，你没有带着一点希望的意味？”李承诺恰到好处地反问。

楚楚不再说话，或许是种默认。但她听见李承诺依然斩钉截铁地说：“总有一天，一切都会恢复应该有的样子。北莽也会有新的生命。请你帮我问问他，他还好吗？”他的语言认真而诚挚。

李承诺并没有来看我，因为他认为还不到时候。在艾莉丝的判断里，李承诺的计划中，我占据了最重要的位置。他发誓要给我希望的火种。

学成归来的李承诺对一切问题应付自如，但任何周密的计划都不可能没有失算的缝隙，李风雨终于以致命的一击粉碎了李承诺所有的计划——李承诺终于跳下楼去，像是自杀，但也不尽然。献血像谜一样弥散。

一切叙述戛然而止，此处只留沉默，空气在凝滞。这个故事很长，我想也是该结束的时候了。我在后来写成小说的时候，甚至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些复杂的情节，我终于明白，现实比小说难写。

正当这个时候，我见到了二狗爱上的那个女人。

安姐是典型的东方美人，透着一种梨花带露般惹人怜爱的动人。二狗站在她的身边，尽力地以一副大男人的姿态去保护她。可事实上，他陪衬在安姐身边，在旁人的眼里，他给人的印象永远只是一个小弟。二狗放在她肩上的手臂也并不落得稳当，有些僵硬和刻意。我并不惊讶于安姐出现在这座茶楼里，说到底她是这里的老板，或者说，她也不是，李风雨才是。只是意外的是，安姐很大方地请二狗一一介绍了我们，并以一副习惯性的微笑报以欢迎。

唯独在她与艾莉丝的目光相对时，安姐显然乱了方寸，她下意识地挪开了二狗的手，脸上的笑依然还在，但瞬间失去了原先的光亮。倒是艾莉丝，仍旧处事不惊的状态。我能判断出来，她们之间似乎早已相识并且有过某种交锋。

寒暄的过场永远只是那么几句客套话，虽然别扭但又不得不说。

“谢谢你，安姐！”我真诚地说，“但二狗还是个孩子，有些事情你不要介意……”

安姐的笑依然安静，对着我轻点了点头：“我知道。”

“北莽哥，我早已不是一个孩子了！”二狗不服气地纠正着，“我和你一样，是个男人。”他强调地说，同时还挺了挺身子。

“你是二狗。”这句话是楚楚在发问，她幽幽地说，“我看见过你，在北莽的小说里。写你们相遇在一棵香樟树上，那一次你们还差点打起来。然后一起流浪，而后又碰到了虎哥……”

“够了。”我打断了她。事实上，我不希望他人提及我的小说。我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我瞥见二狗的眉头也纠结了一下。我明白了，他和我一样，害怕提到虎哥。

“一切都属于过去了。这是多么糟糕的事！”二狗不无失落，悻悻地说，但瞬即又燃起一点希望的光亮，他毫不避讳地拥了一下安姐，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一切也都会过去的，会好起来的。”

他这样说的时候，我的思绪又一次不受控制地奔腾在遥远而又迫近的以前，像小说一样梳理着以往的岁月。

时间像疯长的野草一般，最终窜长为男人下巴处那浓黑坚硬的胡茬。这无疑是男人的标志，我和二狗正是在这种标志的标榜下告别了被虎哥保护和疼爱的少年时代。我们开始学会了爱情，楚楚是我的爱情，安姐是二狗的爱情。但艾莉丝永远失去了李承诺，失去了属于她的爱，此刻显得那样孤单。

我向来讨厌那句标榜得传奇万分的话：“虽然死了，但永远活在了心里。”这句话真他妈的浑蛋透了！死了就是死了，死了就是永远没有了。我宁可虎哥在我的心里死去，或者这辈子他都没有出现在我生命里！

一个夸张地声音打破了所有的停滞，像齿轮再次磨合推动了机器的运转。瘦个子晓晨大呼小叫地走过来，指着楚楚说：“呀，嫂子，你真漂亮，怪不得北莽哥当年愿意为了你废了脚……”

一记响亮而有分量的巴掌落在了他的脸上。“啪”的一声显得格外突兀。瘦个子晓晨虽然受了打，然而自知说错了话，慌张地离开了。刚才这一幕让在场所有的人不免有些尴尬，倒是安姐应付地利索，她说：“哟，我们光顾着说话，影响他们谈事了呢！二狗，我们不打扰他们了！”然后她朝我又友善地点了点头。

一切再次回归。我瞥见楚楚的神色存在了变化，我知道她在晓晨的那句话中失措了，但她努力地掩饰着那重彩浓墨般画在表情里的不安。我给了她一个拥抱。

“李承诺给你寄过一份信，你真的没有收到过？”

“没。但我知道，这封信现在在你手里。”

“哈，你真能开玩笑。”艾莉丝对我的猜测既无奈又可笑，但又不知何从解释。

“李承诺寄出这封信，不是你也一起去的吗？”我纠紧了眉头。

“这是没错，但至于信件里的内容，我一无所知。他对我保密，他说这是属于你和他两个人的事！”艾莉丝看着我那并不快意的面孔，说。

“不可能只是我和他两个人的事！”我轻吼着，“不然的话，李风雨和楚以康不可能对这封信的出现那么紧张！”

艾莉丝顿住了，仿佛这已超出了她的预想，她急切地说：“你是说，李风雨和楚以康知道这封信的存在？”

我点了点头：“今天下午他们两人的交易就是围绕这封信进行的，但中间出现了意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封信应该在你手里——因为你是最可能的人——你消失过。”

“你是一个不错的小说家，很有想象力。”艾莉丝无奈地耸耸肩。

“我想知道，你在整个事件中，到底是个什么角色？”我重新打量了眼前的艾莉丝，觉得她不是一个简单的女孩。

“为什么这样问？”艾莉丝对我的这个问毫无思想准备。

“在彼此不能确认对方真实角色的情况下，我们应该互相有所保留。”此刻我充满着狡黠的意味，“比如你，对我有很多隐瞒。”

“我理解你。但，我们是朋友，不可能是对手。”她有些厌倦这样的纠缠了，慵懒地靠在靠背上，眼睛直直地盯住了天花板古朴的吊灯。

我不依不饶地继续发问：“那么你告诉我，你觉得自己的角色是什么？”

“李承诺的女朋友。”她不知意味地轻声发笑了，那笑声里含着勉强，含着隐痛。

“我还想知道……你对李承诺的死到底清楚多少？”我毫无顾忌地继续发问。

“猜测永远只是猜测，我在寻找真相。相信你也一样。”她悠悠地说，这个回答符合她的个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