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辰光没有正面回答顾羲宁的话，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对不起。”

对不起这三个字其实是最无力的三个字，因为当你必须要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就说明你已经对一些事情感到愧疚和遗憾。而那种愧疚和遗憾是“对不起”所不能抹平的，就像弄皱了的纸无法恢复原样。

顾羲宁停住了脚步，她不敢再向前卖出步子了，她害怕再往前一步路辰光就会如幻影一样消失。

“校长，您为什么会知道我会来这里？”路辰光问古越。

“是因为那个吧。”古越转身看向身后，“厄瑞玻斯和盖亚的神骨就在这里。”

那里被两块灰色的布遮了起来，遮住的东西和人差不多高。

“您知道些什么，对吗？”路辰光又问。

“是的。”古越顿了顿，“这件事情只有你能做。”

路辰光迟疑了一阵，向前迈开步子，他缓缓地走过顾羲宁身边，与顾羲宁擦肩而过。

来到那两块灰色的布前，他一把将布扯了下来，里面正是两幅人形的骨架，看起来和一般人的骨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也并不是完全一样。

细心一点观察的话，可以发现骨架的颜色并不是纯白色，而是有着些许的金色混杂在其中。金色总是和神灵所联系起来，最具代表的就是他们的黄金童。

“哪一副是盖亚？”路辰光看着面前的两副神骨，低声地问。

“右边那副。”古越说。

路辰光的目光停留在盖亚的神骨之上，那就是凝瑶现如今的样子，那个如猫一般的女孩死了，化作了白骨，被卡俄斯学院放在了地窖里。

每一块神骨对人类来说都是无价之宝，是不可再生的稀缺资源。

“把手放在神骨的眉心，我会帮你取出一小块神骨。”脑海中传来卡俄斯的声音。

“凝瑶，对不起，我需要你的帮助。”路辰光伸出了手，放在骨架的眉心，亮起金色的微光。

一小块神骨脱落了下来，路辰光收回了手，那块小小的神骨缓缓落在路辰光的手中。

路辰光又对着厄瑞玻斯的神骨重复了一样的事情，两块神骨都取到了，这就是能让她用出最终的审判还能活下来的东西。

“记住，眉心的神骨很特殊，一副神骨上面只有这一点，如果没了就不会再有了，现在这个就是你的命，一定要好好保管。”卡俄斯说。

路辰光看着手中细小的两块泛着微微金色的神骨，虽然重量很轻，但是他却感觉沉甸甸的。

“校长，谢谢。”路辰光回过头说。

“不。”古越摇摇头，看着路辰光，眼里的东西十分复杂，“是我们要谢谢你才对，祝武运昌隆！”

路辰光没有再说什么，他径直地向前走去，没有去看顾羲宁，因为他不敢。他害怕一看顾羲宁，自己心中的决心就会有所动摇，现在的他经受不起任何的动摇，任何一丝的动摇对他来说都可能会成为失败的理由。

而他不能失败。

可是路辰光却被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衣角，那只手的力量不大，却让他一时无法甩开。

“别走…”顾羲宁低声说，“至少带上我…”

路辰光还是没有回头，他深吸了一口气，“顾羲宁，很谢谢你关心我，但是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危险，你不能来。”

“不用你照顾我，我自己能照顾保护好自己，你只要别像之前一样杳无音讯就好了！”顾羲宁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彷佛随时都能哭出来。

路辰光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知道他现在做的事情是在拒绝顾羲宁的心意，但是他有什么资格能接受这么好的女孩子呢？他的生死都还是问题，他的未来还是看不清的迷雾，连迷雾后面到底有没有路都还不知道。

这样的他不敢给出任何的承诺，也不能给。

除了拒绝，他没有别的选择。就跟他必须去执行那个最终的审判一样。很多事情都是命中注定，没有多余的选项。

“对不起。”路辰光狠下了心，他轻轻地拨开顾羲宁的手，向前走去。

才没走几步，路辰光突然再次愣住，因为顾羲宁从背后抱住了他。

“别走…”顾羲宁的声音里带着央求和哭泣。

路辰光一下子没有缓过来，这是第一次有女生抱住他，他彷佛能感受到一股温柔的温度从身后传来，包裹住他的身心，让他的心里一阵刺痛。

这要是以前，他估计会开心到起飞，但是现在的他不是个能享受开心的人，他的未来已经注定，他还有要做的事情，不能停在这里。

这就是命运的可悲吧，当你向往幸福的时候，幸福迟迟不来。当幸福终于来临的时候，那已经不能算幸福了，而是对你当下命运的更深刺痛，饱含着过去美好的想象和那时的幸福感觉，却被现实的黑雾彻底笼罩。

“对不起。”路辰光再一次说出了这三个字，把顾羲宁的手拉开，向前走着，背影在顾羲宁的眼中渐渐消失。

顾羲宁站在原地，望着路辰光离去的方向，无声地哭泣着。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也是她第一次尝到这种感觉。

她站在那里，头发从根部开始变色，银色渐渐爬上发尖，她的眼神也逐渐发生了变化。

当发丝全部变成了银色，顾羲宁的眼神也彻底改变，她完全变了一个人，刚才的悲伤好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冷静和澹然。

“这就是魄魂吗？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古越看见了顾羲宁的样子，低声地感叹，“孩子，让路辰光走吧，那件事情非他莫属，全人类都欠他一个人情。”

“我才不管那么多，全人类欠他人情关我什么事？”顾羲宁没有回头看古越，语气冰冷，“我只知道我现在想去找他，我想做的事没人能阻止我，校长，即使是你也不行。”

古越微微惊讶，理论上来说用出魄魂之后就相当于一个独立的人格，可是现在的顾羲宁却仍然想去找路辰光，可见顾羲宁的心中对于路辰光是多么强烈的情感。

“我阻止不了你，也不想阻止你。”古越说，“但是我希望你尊重路辰光的意愿。”

“是吗？”顾羲宁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自己心里的感觉。

她想确定那里面是不是在疼痛，可是她还是无法判断，她是识灵的产物，当看着路辰光头也不回地离开，她有一种强烈的感受，她想拉住路辰光的手，不让路辰光离开，所以她跑出来了。

顾羲宁睁开了眼睛，左眼的黄金童里面看不出情感的波动，但是她仍然义无反顾地离开了，并且留下了最后的一句话。

“校长，尊重一个人的意愿可不是让他去送死。”

“你是怎么…”古越再次惊讶，魄魂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难道识灵与识灵之间有什么特殊的联系吗？

……

顾羲宁追了出去，但是时间已经过去了几分钟，路辰光已经没影了，这几分钟已经足够拉开很大的差距，足够顾羲宁找不到路辰光。

银发的顾羲宁环顾四周，寻找着路辰光的身影，可周围静悄悄的，别说路辰光，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犹疑了几秒钟之后，顾羲宁深吸了一口气，毅然向着一个方向跑去。

一栋楼的天台之上，路辰光静静地看着顾羲宁离开的背影。

银发映在路辰光的眼中，他的眼童微微地颤动着。

“后悔么？”卡俄斯的声音响起。

路辰光迟疑了一下，缓缓开口，“后悔，但还是要做。”

他一跃而下，消失在无边的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