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问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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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剩儿笑道:“你这么有钱,还能有倒霉事?总不会也像何举人去偷人老婆?”何举人连打眼色,阻止狗剩儿信口开河。

那贵人又是大笑,道:“好,我就喜欢你这直性子!”三人又是喝了几杯,话也越来越多。狗剩儿本就喜欢喝酒,更加喜欢人多喝酒,喝了酒还有一个爱好,就是与人拜把子。他站起来,端着酒杯,笑道:“大哥,何举人,咱仨人也是有缘,今儿个在这荷花楼,何不仿效那桃园三结义,撮土为香,结拜为异姓兄弟?”

何举人也端着酒杯站起来,陪笑道:“在下何富贵,祖籍山西人氏,也算是关老爷家乡人,不知道能否高攀得上大哥?”

那贵人略一犹豫,挥手道:“好!那就结拜!不是亲兄弟,胜过亲兄弟!”

何举人开门吩咐伙计摆上香烛供品,找来关公画像,正要点香,却被狗剩儿一把拉住。狗剩儿笑道:“两位等我一下!”说完,也不等两人反应,“噌”地从窗户跳了出去。

很快狗剩儿又再次爬了上来,手里多了一把绿草,笑道:“你俩是有钱人,不知道这通惠河边的规矩,这叫问荆草,通惠河边最是茂盛,能治病治伤,最要紧的是,都说关老爷当年护送皇嫂找刘皇叔,走到这个地界,干粮快要吃完了,关老爷把仅剩的干粮留给嫂嫂,自己和马一起吃起了问荆草!所以,在这地界长大的苦孩子,结拜兄弟都是不点香,只撮土插上问荆草。咱哥仨在这通惠河边荷花楼结拜,也来一把这个,咋样?”何举人看着那贵人,那人甚是痛快,笑道:“好,兄弟有这心意,当哥的自然依你。”

三人就在雅间里结拜为异姓兄弟,说了年齿,那贵人最长,是大哥,次之是狗剩儿,何举人最小,为老三。

何举人吩咐人重新摆了酒席,三人再次坐下痛饮。狗剩儿嘴里不停,将家中情况竹筒倒豆子,一一说来。何举人本来谨慎,但因为酒量不大,喝了酒,又受了狗剩儿鼓励,也将家里情况说了个大概。

狗剩儿趁着醉意,拍着那贵人肩膀,咧着嘴说:“哎,大哥,我就说你不够意思,说了半天,我俩的祖宗八代你都知道了,你是啥情况,可是一句没说啊!”

那人笑道:“你想知道什么?”狗剩儿道:“评书里说的,姓甚名谁,报上名来,你大名也没说啊!”那人笑了,喝口酒道:“你狗剩儿也没说你大名叫什么吧?”

狗剩儿笑道:“大哥,不怕你笑话,二弟我不认字,老爹也是睁眼瞎,要大名儿没用,我从小就叫狗剩儿,没大名儿!”

那人点头道:“不瞒两位兄弟,我也是在七岁那年才有了自己的大名。我在这屋里排行老大,可在家里排老四,我姓朱。”狗剩儿兀自点头,旁边的何举人却已经“扑通”跪在地上。

狗剩儿奇怪道:“你干嘛,何老三?大哥姓朱你磕啥头?”何举人悄悄拉狗剩儿衣袖,低声道:“还不快跪下!这是,是燕王殿下!”

狗剩儿再次醒来,又是第二天早上,自己又躺在自家的阁楼上。

头痛欲裂,正要下床,听见阁楼下有人说话,狗剩儿探头一看,吓了一跳,屋里坐了好几个人,围着老娘问东问西,说的都是病情之类。

狗剩儿赶紧跳下床,喝道:“哎,哎,你们都什么人啊?谁让你们来的……”其中一人站起来,施礼道:“云大爷,我等是三宝派来为老母亲看眼疾的……”

狗剩儿明白过来,问道:“俺娘咋样?能治不?同仁堂的大夫都过来过,说是治不了!”

那人躬身道:“在下就是同仁堂坐堂大夫,来南城出诊的是在下的徒弟。”狗剩儿还要再问,那人道:“四爷吩咐过,说等云大爷酒醒了,跟在下一起去府上,具体病情我会一起交代。”

狗剩儿坐在轿子里,十分新鲜,东摸摸西摸摸,新鲜够了,探出头,招呼一个骑兵头目过来,要和他换坐骑。骑兵自然不敢,拗不过狗剩儿死乞白赖,只好自己下马步行,把马让给他骑。

狗剩儿一路驰骋,神气极了,东看西望,盼着街坊邻居都来瞧瞧,又想起什么,催马往后便跑,骑兵们和大夫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跟还是不跟?

狗剩儿催马到了大通桥桥头,远远望见西瓜摊上的一个姑娘,大喊道:“杉杉,杉杉!”

那姑娘听见喊声,放下手中算盘,紧张地看了一眼父亲,向狗剩儿连使眼色,催他快走,看他骑着高头大马,眼里露出惊异之色。

狗剩儿这次却不避不让,大喇喇直冲西瓜摊而来,由于拉缰绳晚了,马蹄子还踢在西瓜摊架子上,腾起一片尘土。

西瓜摊摊主“霍”地站起来,提着西瓜刀喝道:“狗剩儿,你小子还敢来,是不是?上次挨得打忘了是不?骑匹马就神气活现,尾巴翘上天了!”

狗剩儿陪着笑脸,道:“老丈人,您老人家……”摊主喝道:“再敢乱喊我拿刀割了你舌头,你信不信?一个小混混,还想打我家杉杉主意!你不在通惠河边照照,家里穷得叮当响,还做梦娶媳妇哩!”

狗剩儿腆着脸说:“以前,是我狗剩儿配不上,以后……”摊主打断道:“以后也配不上!我告诉你,赶紧滚蛋,把马牵走,也不知道从哪儿偷人家的马!?”

狗剩儿还要再说,摊主急了,挥舞西瓜刀冲着狗剩儿脑袋虚砍一刀,这当然是吓唬他,却把那姑娘吓得尖叫一声。孰料,只听“当啷”一声,西瓜刀掉在地上,震得摊主右手发麻!

狗剩儿回头一看,却是哪位骑兵头目,伸出长剑将西瓜刀打落在地。狗剩儿急忙道:“兄弟好功夫!不过,这是我老丈人,犯不着来真的。”摊主气得直哆嗦,却也不敢再说。

那骑兵说:“云大爷,四爷等得急了,派人来催了。”狗剩儿朝那姑娘说:“杉杉,等我回来,我找媒婆来提亲!”那姑娘脸上一红,低了头不说话。狗剩儿又朝摊主说:“老丈人,彩礼多少您尽管提!”摊主气得扭过头,一声不吭。

到了王府,狗剩儿眼睛就不够使了,东瞅瞅西看看,房屋一间连着一间,灯笼挂了一片连着一片,走廊里站着许多兵丁,个个严肃异常,士容齐整。

狗剩儿由那骑兵带路,七拐八拐,走到一间大屋前。骑兵通了口令,里面开了门,有人向里禀报,很快,三宝迎了出来,笑道:“云大哥,又见面了!”

狗剩儿开口道:“好家伙……”,一开口就觉出自己声音大了,在这安静的王府里十分不好,于是压低声音笑道:“三宝兄弟,王府也太气派了!拐得我都迷路了!这家伙,走廊这么多当兵的!”

三宝一边往里让,一边笑道:“燕王殿下军旅出身,枕戈待旦,时刻不忘保家卫国!训练士卒更是亲力亲为,毫不懈怠!”

狗剩儿伸伸舌头,跟在身后。走到一间大厅前,三宝站住了,狗剩儿也只得站住,听得里面一个声音道:“王爷,证据确凿,我看就是宁王派人干的!”厅里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多是附和的意见。

狗剩儿看见三宝微微摇头,不知道代表什么意思。狗剩儿抬头看天,无意间却突然放了个屁。他出身贫寒,平时结交的人都是下九流,粗鲁惯了,当众放屁、脏话满嘴,都是家常便饭,这两天在燕王和何举人面前还是拘着,收敛了许多,可是憋多了,总要释放,屁来了,也就放出来了。

三宝一惊,示意噤声。大厅里却也听到了,一个声音道:“三宝,是狗……云公子来了?”三宝急忙回答:“是,王爷。”

燕王道:“带他进来吧。”狗剩儿跟着三宝进得大厅,见大厅里坐了十几员将军,神情肃然,目不斜视。狗剩儿看见三宝向他使眼色,于是恭恭敬敬向燕王施礼道:“大……王爷好!”称呼不伦不类,众将却谁也没敢笑出来。

燕王笑道:“起来吧,云公子,三宝,看座。”

狗剩儿坐在一角,听众将又开始讨论事情,好像是围绕着那天夜里是何人主使暗杀燕王的事,有说是宁王的,有说是太子的,各说各有理,谁也说服不了谁。

狗剩儿听得气闷,昨晚又没睡好,渐渐打起瞌睡,猛听得燕王叫道:“贤弟睡得好香嘛!”一激灵醒了过来,看见燕王笑吟吟站在自己面前。

狗剩儿吓了一跳,赶紧跪下道:“大……王爷饶命……”燕王扶起他,笑道:“贤弟何出此言!现在没人,你我可以兄弟相称,有外人时再叫什么大王爷,哈哈。”

狗剩儿笑着爬起来,道:“大,大哥,你这儿好气派!好阔气呀!”燕王笑道:“这还阔气?那是你没去过应天府,没见过金銮殿。”狗剩儿连连点头。

燕王问道:“狗剩儿,今天大厅里说的事你都听懂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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