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望云湖畔宽阔平坦的青石道往前走,极目远处起伏跌宕的飞檐金瓦,整座皇宫显得异常压抑,似乎要把她整个人深埋在地下,永远也走不出去。
原本活着的亲人,如今毫无关系;原本生死相隔的陌生人,却又血脉相连。
这几日,她好像误入迷宫,不断撞上交错的门扉,走进这扇又遇那扇,却不知道推开门后望见什么。
猛然间身后冷风瑟瑟,绮罗惊然回头,已被那人拉到路边,压在一株树干上。
风常略呼吸的热浪扑在她的耳边上,“战北在宫门口,他会送你安全出帝都。”
“大哥要求的?”
“是。”
风常略脸上露出挣扎的表情,他把头低埋在她的脖颈里,呼吸间,满是她清冽的味道。那么冷,那么无情。他也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时候起,对她动了真情。
是她任风吹散那一手残红海棠时的坦白和沉静?
是她在连理枝下失神呢喃时的无助和无奈?
是同她一起策马时,面具后疲倦的面容?
还是看见她眼里若隐若现的影子?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深陷其中。
环紧的双臂却理智而克制的松开,他看着她目光定定,遥望着望云湖上的天空。灰白色的苍穹与暗灰色的冰面相交于天边,连接处天水不分。
她缓缓的,嘴角勾笑,“好,我听大哥的。”尽她所能,如他所愿,兄妹之情,她能做的只有这些。
宫门下,战北坐车厢外,冷着那张永远没有表情的脸,扬鞭驱马前行。
摇晃的马车里,绮罗忽然想起当年在镇远府,她刚刚满师回来,要同大哥比试武功。
他明明知自己不是妹妹对手,还是应承下来。
她挑衅他,“哥哥若是输了,给我什么好处?”
王琪却反问:“那妹妹说要哥哥给什么好处?”
“我要大哥给我娶个嫂子回来!”
“什么?你竟然动这个歪脑筋在哥哥身上。”
尤记得哥哥的笑声明朗悦耳,充满了溺爱。
如今回忆起来,才知道这些年来哥哥的一言一行早就深扎在她的心里,分分秒秒消减不去。能有这样的回忆,纵是他们没有血缘又如何?!只要真心相待,他们依然还是兄妹!
绮罗揭开门帘,对战北道,“停车,我要回去。”
战北却反而猛打了几鞭马屁股,马车急速前行。
她发现四处的风景分明还在宫中,哪里是出帝都而去?
绮罗倏地目注战北,发现他嘴角勾起一点弧度,她心头骤冷, “你不是战北,你是定南!”
定南毫不理会,依旧快马加鞭,“姑娘不是想见王琪将军吗?为了他的安慰,你就安安稳稳呆在后面吧。”
她双拳暗握,杀气凛然,此一刻,竟然碍于哥哥的安慰,而束手无策!
马车一路辗转竟来到正月宫前,定南勒停马车,推绮罗下车入殿。
走上殿前的最后一步台阶,就看见王琪背坐在殿中。绮罗快步奔进去,将他扶住,“大哥!”
“我给你们一条路走,活一个,死一个。”萧太后笑坐在殿上,手指轻点扶手,低低的声音如敲击在人心头。
绮罗涩笑,“我们两个谁也不会死,纵然你这个珞国皇宫再大,人再多。我王绮罗也能带着哥哥杀出一条血路去!何况萧太后你一个弱智女流就在我面前,挟你以挟全局,难道我就没有一步好棋可走吗?”最后一字间,明亮的黑眸里转起一道锐气,让人刹那间忆起,她也曾是镇远将军手下闻名遐迩的军师,她也有着旷世武艺和胆色。
萧太后闻言哈哈大笑,神情间难得的张狂,却依旧张狂的那般妩媚,“那绮罗你可要问问你的大哥了。若是你要挟持我,第一个挡在我面前的人是不是他!”
话音刚落,王琪一个转身,挡在萧太后身前。他下半身残缺,已经无法站立,只能僵直着上身紧挨着萧太后,尽力能真的保护她。
肢体上的行动,令王琪自己都僵硬的说不出一字。
其实,他也不必说任何字。
阴谋就像一层薄薄的窗纸,揭开之后,一切无所遁形。
绮罗再狠心无情,可以弃镇远府多少生命,可以让街边乞丐以命替莱宁,也不会对王琪出手。
这二十年的兄妹之情,骨肉相连。
王琪屏住呼吸,看着绮罗的眼眸一点点呆滞下去,挫败下去。
定南手奉宝剑,立在一旁。她一跃而起,拿起那把宝剑,利刃直低在雪白的脖颈上。
绮罗低头,注视着王琪,“至少告诉我,为什么你要这么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