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Chapter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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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比原来更灰暗了一层,但是男孩知道天亮了。en8.这是一种习惯,他每天都会准时醒来。

男孩抱着枪支,他看到远处的那两座活火山口正冒出浓烟,好像整座山都燃烧了起来。他可以闻到很重的硫磺味道,还能听到荒山上的枯木一点点坍塌的声音,甚至是石头滚下山相互撞击的声音。他感受到那股热浪从远处一层层扑过来,就像坐在火堆边一样。

他站起身,伸了伸懒腰腰,他被吓了一跳,一个人正坐在他的不远处吃东西,是的,那是一个人,男孩揉了揉眼睛。他用枪指着他:“怎么是你?你昨天不是偷偷潜入了吗?”

埃里克嘴里咬着肉干,他可不怕枪口,他知道他不会开枪,他说:“看来你并不想看到我,就因为我杀了那条狗?不过我也不想看见你,你对我来说就是个累赘,就算你爸爸和姐姐被抓了我也不会带你走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男孩一听,他呆了一会,他相信了,他从小坡上连滚带爬地滑下去,滚到了埃里克的脚边,他紧紧抓住他的衣服,男孩的脸脏得看不清他本来的面目,但是他的那双眼睛布满清澈的泪水,他说:“你说什么?我爸爸和姐姐被抓了?”

埃里克推开了他的手:“你最好不要动手动脚,滚远一点,我看你可怜才告诉你的,这点食物给你,你放心,不是狗肉,是植物。”

埃里克把他昨天晚上偷的烤好的植物分了一点给男孩,然后他就走了。他已经仁至义尽。他从来都知道怎么样做才会对自己最好,他可不会带上这个一条腿粗一条腿细,连逃跑都困难的残疾人!他就是靠他的爸爸养着,如果没有他们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活下去!

男孩放声大哭,他就坐在枯草堆里嚎啕大哭。

埃里克对他嗤之以鼻,一个只会哭的孩子,还配称自己是个男人!可笑!

男孩哭了一会,经不住食物的诱惑,他一口气吃光了那些东西,其实他已经不那么讨厌埃里克了,至少他看见他觉得他不会伤害他。他告诉了他爸爸和姐姐被抓的消息。他觉得在这样的世道里,埃里克可以称得上是个好人了,虽然他不会原谅他杀害了那条可怜的狗!

好人和杀可怜的动物相互矛盾吗?男孩不知道。

他趴在土坡上,看到小镇的入口处,有几个强壮的男人在巡视,又有几个幸存者赶到了这里,他们在排队进入。

男孩摩挲着手里的枪,他依依不舍,可是他不能带枪进去,这是他们最高级的武器。他学着爸爸的样子将所有的东西都埋好,确保不会有人发现,然后他两手空空地爬下了山,他摔了好几次,摔得浑身都是灰尘,脸上头发上都是,好像他刚从粉堆里爬出来那样,他一抹脸,用袖子一擦,灰尘都会跑进他的嘴里,他连口水都舍不得吐一口。

他一瘸一拐地,走路姿势非常不好看。但是没有人会在意他有多难看,至少从前很多人都不会注意他,能活着就已经很好了。

他远远地望着那些排队的人,男孩心里有些紧张,他用力把唾沫往下咽,一下又一下,直到觉得喉咙里没有什么多余的口水了,他的眼睛直愣愣望着那边每一个衣衫褴褛落魄的人,他的脖子伸得长长的,就像一只乌龟那样,他的背弓着,这个样子有些滑稽,如果不是他眼睛在动,会放出光,他一定更像几根倒在一起被烧焦的枯木,或者被熏黑的岩石。

那里有一块巨大的招牌,上面简单写着幸存者招募的告示,中英文两排,字是用油漆刷上去的,红色的油漆,上面粘了一层灰,看上去暗淡无光,就像一只腐烂的番茄发出的那种颜色。

那个叫牙膏的黑人,热得脱光了上衣,赤着上身,他的肋骨排布在身体上,很可怕。如果他和被烧焦的尸体躺在一起,闭上眼睛,一定很难区别出来。他双手都是泥土,就在早上眼睛能分辨出事物的时候,他找到了昨天被射杀的那具尸体,他默默埋葬了他。en8.

他没有哭,只是在他的坟墓边上坐了一会,他在坟头什么都没有留下,石头、树叶、什么都没有,他只是把他埋了,就像人们埋了一只动物那样,没有名字,也不会有人去奠基他。

他没有眼泪了,他连尿都很少撒了,所以不管这个小镇里有什么,他都会去。

他和男孩同时想去排队,两个人都怔住了,相隔了五米的距离。他们都有点害怕对方。

他们都等着对方先去排队,自己能够站在背后。

或者他们谁也不愿意将背后交给对方。

牙膏先举起手说:“我没有武器,你看我只剩下一条短裤了。”

男孩看到他浑身上下的确只有短裤和一双鞋了,看来他也将自己的东西藏了起来。

男孩有一把刀,这把刀姐姐每天都会磨,非常锋利。他说:“好吧,我站在你的前面,你不要想偷袭我,如果你偷袭我的话,我就不客气,我说话算话。”

牙膏对男孩“说话算话”这句话印象非常深刻,他深信不疑,他惶恐地点点头。

于是男孩就站在了牙膏的前面。

牙膏和他保持着两米的距离。

男孩问他:“牙膏,昨天那个人和你什么关系?”

牙膏的眼白非常白,眼珠子很黑和他的皮肤一样黑,大多数时候他的眼白总是非常醒目。

他的眼球总会灵活地转动,充满着惊恐谨慎,他说:“没有什么关系,我们在路上遇到的。”

男孩哦了一声,他问:“你们相处多久了?”

牙膏说:“我记不清了。”

男孩说:“那你难过吗?”

牙膏回答:“我说不清。但他解脱了却是事实。”

男孩又说:“如果有人杀死了我的亲人,我一定会很恨他,你恨我吗?”

牙膏一怔,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有些心虚,他厚厚的嘴唇往外翻着,泛着白。浑身黑色的肌肤像缎子那样发亮,那是他出的汗。他的厚唇抖了抖。他看着鞋子上方探出头来的满是泥污的大脚趾,他说:“我不知道。”

男孩又问:“你怕我吗?”

牙膏又说:“不。”

男孩:“既然不怕我,你可以恨我。”

牙膏又说:“不。”

男孩有点不理解他。

牙膏说:“到你了。”

男孩走了过去,接受检查。

杨京看到了瘦小的男孩,他的其中一条腿非常细,他都怀疑摔一跤都能让他骨折。

他对亨利道:“头儿,这个孩子我们能要吗?他是个残疾人,而且非常弱小。”

亨利想了想说:“算了吧,毕竟我们不是收容所,这样的废物不计其数,如果每个都来投奔,我们的粮食不足,会引起动乱的。把他赶走。”

杨京蹲了下来看着男孩,问:“你有亲人吗?”

男孩摇了摇头:“我就一个人。”

杨京似乎有些遗憾,他说:“如果你有亲人的话,他们作为劳动力,我们不介意收容你,但是你只有一个人,你对我们来说没有贡献,很抱歉,你只能离开。”

男孩拉住了杨京的手,他说:“我能劳动,我能!”

亨利往他面前一站:“证明你能,如果你能推动我的身体倒退一步,就让你留下来。”

男孩看到了如山丘般高大的亨利,心里是畏惧的,他从来没看到过肌肉这么强壮的人。他见到的人都和爸爸、牙膏那样瘦弱不堪。

他咬咬牙,助跑了十几米,可是无论他怎么助跑,他都跑不快,他跑到亨利面前的时候气喘吁吁,他撞了亨利,结果自己跌得四脚朝天,灰尘扬得满天都是,他仿佛被包裹了。

亨利和杨京忍不住笑起来。

杨京喊着:“下一个。”

牙膏同情地看了眼男孩,他走上了前,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男孩,那个孩子倒在地上之后一时半会竟然站不起来,所有的人都在嘲笑他。

男孩终于站起来了,他这回不跑了,他就站在亨利的身边推他,可是亨利纹丝不动。

杨京检查了牙膏的身体,没有什么严重外伤,就是瘦了点,但是没关系,他们有了东西吃很快就会强壮起来,所以牙膏被获准进入。

牙膏领到了一套衣服和一份食物,他站在安全线内看着一次又一次倒在灰尘中的男孩,牙膏的眼睛深深凹陷在他的眼眶里,这双眼睛又大又灵活,而他的行动看上去疲惫麻木。

带他进去的人催促着:“看什么呢,快点走吧。”

牙膏慢慢转头跟着那个人走,走了几步,他又回头,看到男孩站在外面,孤独弱小。

亨利和杨京见没有人了,打算收工,拉下安全门。

牙膏犹豫着回到了入口处,他紧张地说话结巴,他说:“长官……让他进来吧,他……是我的弟弟。”他咽了咽口水,手不自觉搓着自己的裤腿。

杨京瞅了瞅牙膏,又瞅了眼男孩,他笑着说:“你是黑种人,他是黄种人,他怎么可能是你弟弟?”

牙膏说:“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他……像他妈妈。”

杨京觉得不靠谱,就算再像他妈妈,怎么可能一丁点都不像。他说:“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牙膏说:“因为我讨厌他。他得爸妈的宠爱。但是他毕竟是我弟弟,你看他是个瘸子,如果不是我这个哥哥在照顾他,他怎么能活到现在?阿勇,过来。”

杨京看了眼阿勇,觉得也是,这么弱小的孩子,如果不是有哥哥他是活不下来的。

牙膏说:“长官,我可以努力干活,照顾弟弟,如果你们能让他进来,我们可以两个人吃一个人的食物。”

杨京觉得这个可行,看了眼亨利,亨利点点头,使劲摸了摸阿勇的头:“小男孩还挺有志气的,你得谢谢你的哥哥。去吧。”

男孩难以置信,牙膏居然会帮他。他跟着牙膏一起,他们被分到了一间宿舍里。宿舍里窗明几净。有两张单人的床和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

男孩和牙膏面对面坐着。

男孩说:“谢谢你。”

牙膏:“你得叫我哥哥。”

男孩顿了顿:“哥哥。”

牙膏:“嗯。”

男孩说:“昨天被我杀死的那个人是你什么人?”

男孩对这个问题非常执着,他觉得这是两个人相互信任的关键。

牙膏说:“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男孩震惊了,他杀死的居然是牙膏的弟弟!

牙膏说:“我讨厌他。所以他死了我一点都不难过。”

男孩的嘴微微开合,他说:“可他是你的亲人。”

牙膏:“是的,他是我的亲人,可他罪有应得。”

男孩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衣服,他的双肩抽动着,他说:“对不起。对不起。我……”

牙膏:“没关系,这不关你的事。你不是说你有爸爸吗?”

男孩说:“是的,我爸爸他在这里。”

牙膏:“你为什么不说你爸爸在这里?”

男孩:“我爸爸被他们抓住了,所以我不能说。”

牙膏:“你想救你爸爸?你一个人?”

男孩:“是的,我一个人。”

牙膏:“他们为什么要抓你爸爸?”

男孩:“因为他偷偷潜入了这里。他没有恶意。他只是很谨慎。”

牙膏:“他一定不希望你进来。”

男孩:“我知道。但是我一定要进来。”

牙膏:“为什么你一定要进来?你可能帮不了他,还会给他添乱。”

男孩:“我没有想过。我只是想如果我不能救他出去,我就和他们死在一起。”

牙膏:“他们?除了爸爸,还有谁?”

男孩:“姐姐。”

牙膏沉思:“你真幸运,有爸爸和姐姐。”

男孩:“我还有你,哥哥。”

牙膏:“你们真的能够为亲人献出生命吗?”

男孩抿着嘴,他用力点点头,好像有着玉石俱焚的决心。

但是男孩却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从来都是爸爸在救我。我没有救过他。”

牙膏看着天花板,露出大片眼白,好像他这样能看到上帝一样。他说:“也许你也不能。”

男孩心里闪过一丝恐慌,也许他也不能。这是多么可怕的假设。

牙膏用双手捂住脸,他不相信,连亲人都不能相信。

父亲为了救弟弟可以牺牲他,他们眼睁睁看着他被抓,要被吃掉却只能躲在那里,紧紧捂住嘴和眼睛,这样他们就看不到,也无法呼喊,他恨他们。

他靠自己的力量逃出去。他被他们抛弃和背弃。弟弟拿他去引老鼠,他很害怕那种东西,可是弟弟说,如果你不那么做,我们都会饿死,你能看着自己的弟弟饿死吗?你就不饿吗?既然饿为什么不去拼命?就算会死!

他没有反驳为什么弟弟不自己去做诱饵,所以他去了,因为那是他的弟弟,亲人。爸爸去世之后唯一的伙伴。他受伤了,幸运的是他捉到了几只老鼠。可是弟弟并没有帮他,他急于去清洗烧烤老鼠。是他自己用小刀一点点割去了被咬伤的皮肉,然后用烧红的火一点点熨烫自己的伤口。

亲人在他眼里没有温暖,只有索取,而他却只能包容不能怨恨。

他亲手埋葬了父亲,也亲手埋葬了弟弟。他一无所有,只剩下一条生命。

只要上帝想要拿走,他随时都愿意死去。

牙膏将他的脸埋在手掌心里不想抬起来,好像这样可以让他获得一些庇佑。

男孩安慰他,他说:“这是我第一次和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人说那么多心里话。”

牙膏沉默了一会,他说:“这也是我第一次帮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人。”

男孩说:“这种感觉真好。”

牙膏也说:“这种感觉真好。”

男孩说:“你会帮我找爸爸吗?”

牙膏说:“不,我不会。我没法对抗他们。”

男孩深呼吸了一口气,他承认有点害怕,他说:“对不起,我应该学会自己解决问题。”

牙膏像是在对男孩说,也像在对他自己说:“没关系,但这次我不会帮你,想也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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