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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海在财政局见面最频繁的,是预算股长秦柳,再就是熊书芳。钱海分管预算和人事。预算几乎每天都有重要的事需局长拍板或签字,因而钱海几乎每天得找秦柳,秦柳也得找钱海,否则预算的许多事就得停顿。熊书芳当过办公室主任,主管局办公室,局长的讲话稿和局里上报的文字材料,都出自办公室,大多是由熊书芳最后修改和把关后,再送钱海的。县委、县政府和市财政局,还有县里部门要财政局的材料、信息越来越频繁,熊书芳几乎每天都要处理几个材料和信息,而上报的材料和信息,都要钱海最后签字,不是熊书芳找钱海,就是钱海要找熊书芳。他们俩的情绪变化,钱海最熟悉。钱海感到,这两个人同他见面时的表情和眼神,与过去不一样,在尽量回避他的眼神,有些不自然,况且面色憔悴,精神疲惫,脸挂愁云。钱海知道他们在为完成李来交办的重要任务而犯愁呢,钱海装着什么也不知道。

钱海不想回家,正好预算会安排在培训中心,晚上住到了会上。预算会是秦柳唱主角,过去每次会上秦柳都轻车熟路地不出纰漏,这次的会好几个环节都出了差错,显然是做事精力不集中,秦柳显得心事很重。钱海知道是什么缘由,虽然纰漏很严重,但钱海没有批评秦柳。忙完预算会上的事,已到深夜十一点多,钱海刚回到房间正要睡,有人就急迫地敲门。钱海听得出,是秦柳的敲门声。秦柳的敲门声再急也有特点。钱海知道秦柳找他是什么事,是来解释预算上出纰漏的事,也是说李来让她写他“黑材料”的事。

李来逼秦柳写他“黑材料”的事,钱海上班第一眼看到秦柳,秦柳第一眼看钱海时,钱海就看出来她有很重的心事。秦柳看他的眼神和脸上的表情内疚而惊恐,这是秦柳极少有的眼神和表情。这种眼神和表情,只有她迫不得已说谎和做错什么事时才会有。秦柳多年来与钱海共事,钱海对她信任,秦柳对钱海真诚,这在他们工作和生活中已形成习惯和友情。正不出钱海的猜测,秦柳是来说李来让她写他“黑材料”事的。秦柳把李来和胡腾娇叫她吃过几次饭,胡腾娇三番五次催她要“黑材料”的事,如实告诉了钱海。秦柳给钱海说写他“黑材料”的事,她只说了自己,却没说李来也找了熊书芳。这让钱海对秦柳有了一份更为深刻的了解,秦柳与张美玉同样,不仅人品非常好,还是遇事敢于担当的女人。

秦柳不提熊书芳,钱海本想装不知,但感到没有必要。于是钱海说:我略有所闻,听说还让熊书芳也写。

秦柳听钱海已知道实情,顿时紧张起来。

秦柳说:我说的是我的事,我不想牵扯熊副局长,所以我刚才就没给您提熊副局长。钱局长您对我是了解的,您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干这种事的。

钱海说:你秦柳人品是没什么说的,你绝不会与李来和胡腾娇搞到一起说瞎话。不过,这个材料你还一定得写,不写还真不行。

秦柳惊慌地说:为什么一定要写,不写还不行,这话怎么讲?

钱海说:不写,你就得罪了李来。得罪了李来,你这个股长也就当到头了。

秦柳说:得罪李来就得罪了,不升官就把股长当到头,即使股长当到头,我也不说黑白颠倒的话。

钱海说:这材料是我让你写的,与你秦柳有什么关系?况且我不一定愿意接着当这个财政局长,也就没有必要为一份不见得管用的材料担忧什么。

钱海问秦柳:熊副局长是什么想法?他也得写,他不写恐怕也不行。

秦柳说:熊副局长也不愿写,也不知道写什么好,一拖再拖,但李来让胡腾娇三番五次地死催着要,他要我来写初稿。

钱海说:我让你写,那你就写吧。

“你让我写,我写什么呀,编都编不出来。”秦柳吃惊地看着钱海说,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钱海说:胡乱编些无关痛痒的事情恐怕过不了关,李来要的是能够“打死”我的硬材料,一定得编些“严重”问题、“新鲜”事情。比如受贿,比如以权谋私,比如工作重大失误,随便编,编得越离奇越好。

秦柳说:胡编乱造,那不是诬告吗?诬告那可是犯罪,您要让我犯罪呀?!

钱海说:诬告是犯罪,但这材料可以写得模糊一些,也不至于沾上诬告。况且是我让你这么写的,我为你们负责任,我怎么会追究你们呢?

秦柳说:您的好意谢了,但胡编乱造的事,打死我也不干。

钱海劝秦柳:还是要写的,不写,李来不会放过你和熊书芳的。

秦柳说:我肯定不会写的,更是编不出来。就是得罪一个副县长,甚至得罪县委书记、县长和组织部长,我也不怕!

话已到此,话题深重,话也成僵局,时间已不早了,钱海让秦柳赶紧去休息,找时间再说这事。

秦柳说:再耽误你一会儿休息时间,把这事说定了,我也就心里不放这事了。

钱海说:秦柳你不要再固执了,这个材料必须要写。只是怎么写而已。那好,你不愿意胡编乱造也行,那就如实写,我的错误和毛病一定不少,你们找上十条八条写给李来,既交了差,又保全了自己。

秦柳听钱海这么一说,不再坚持她的固执意见。钱海保全她和熊书芳的善良的宽阔胸怀,着实让秦柳感动不已。

秦柳也明白,她若不写,得罪的不仅仅是李来,还得得罪熊书芳。无论如何,熊书芳是会写的,他知道在他的前途命运上是不能得罪李来的,还有老婆的调动,都在李来手心里捏着,不写这材料的结果他很清楚,会非常糟糕。因此写钱海“黑材料”的事,熊书芳不知要比秦柳有多急。但他又不想自己一个人写,必须要把秦柳拉上,也必须让秦柳先写初稿。如果秦柳不写,熊书芳哪能干?也就是钱海还在北京出差的时候,熊书芳陪上面领导下乡调研一回来,就约秦柳谈这件事。秦柳说,她不写。

熊书芳对秦柳说:你不写肯定不行,你老公在政府办,在李来的手心里,你得罪了李来,就说你不顾及什么了,那你老公总不能老是干科员吧?不写,你惹得起他们吗!

秦柳说:我是坚决不写的,反正我老公小孟在县政府办也是“大头兵”一个,今后升职与否,或者我干不干这个预算股长,无所谓。

熊书芳听秦柳这么说,顿时急了。他凶狠地对秦柳说:我们俩已绑在一起了,你不能撤啊,撤了我怎么办?!

秦柳说:这又不是非两个人干的事,一个人干更隐秘。你是全财政局的大笔杆子,写这么个材料不是小菜一碟吗!

熊书芳说:我一个人掌握情况有限,况且你在预算上与钱海接触最多,搜集些事儿容易。你先打个草稿,我来补充加工,你不能推托,更不能应付,否则我可就翻脸不认人了!

秦柳说:我想想再说。

熊书芳对秦柳不参与写钱海“黑材料”有点意外,且使他心里又增加了一份负担。这负担是担忧,他生怕秦柳把这事告诉钱海,但他又觉得秦柳不会把这事告诉钱海。他觉得,秦柳是不敢得罪他的。熊书芳对一些事,常会做出错误的判断。

熊书芳再次找秦柳催写钱海材料的事,秦柳还是那句干脆话,她不写。秦柳的口气那么硬,压根儿不怕他这个副局长。熊书芳还想对秦柳说什么,秦柳却转身走了。熊书芳这才感觉到,这个材料秦柳是坚决不会写了,她把他撂在“干沙滩”上了。

熊书芳嗓子眼堵了个疙瘩,回家想了一夜,对写这“黑材料”的事,越想越害怕。心想,他熊书芳虽然喜欢吃吃喝喝,也喜欢拍有权有势人的马屁,但从没有做过坑人害人的事。做这样的事,瞒不住钱海,也瞒不住财政局的人,一旦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那他熊书芳今后怎么做人?!想到这里,熊书芳又非常害怕钱海了。

这一点使熊书芳非常害怕。他怕李来,更怕他老婆,也怕钱海。李来和他老婆都不好惹,钱海也不是好得罪的。

一夜翻来覆去地左思右想,熊书芳在怕、非常害怕中,终于做出了选择:写,还得写。写了得罪的是一个钱海,不写得罪的是李来;不写的结果,是他连这个副局长位子恐怕也坐不稳当。

写,那么写什么呢?找钱海的什么问题呢?他有什么问题呢?他苦思冥想,还真找不出使钱海上“台面”的问题。熊书芳想来想去而想出来的,只能胡编乱造他与张美玉的暧昧故事。

让熊书芳最后下决心写钱海“黑材料”的事,是熊书芳在一件事上在记恨钱海,也在记恨张美玉。半年前,局里推荐“全国财政系统先进个人”,也就是财政部与人事部表彰的“全国劳模”,一旦评上,那是要涨工资的。为此,李来给钱海打电话,要财政局上报熊书芳,而钱海执意推荐了张美玉,熊书芳认为这是钱海在搞私情。再就是财政局副局长排名,虽然他的资历比张美玉差一点,他和张美玉当副局长仅是她年初他年底的事,李来让钱海把熊书芳在局领导中的排名放在张美玉的前面,而钱海没理李来的茬,还是按任职先后把张美玉的名字排在了熊书芳的前面。李来近来逼他写黑材料的“高压”气势,加上没得到“劳模”对钱海的怨恨,促使熊书芳“放大”了对钱海的记恨,下决心跟李来走,且打定主意无论如何要把这份“黑材料”写得让李副县长满意。

熊书芳难道忘了曾经钱海在调查他受贿问题上给他打了“马虎眼”的大恩情?也不是熊书芳忘了,熊书芳的记性很好,熊书芳哪能忘记那次面临受贿罪惊险的危机,没有钱海的公道和“手下留情”,他早就不在这个位子上了。而熊书芳为何不记钱海恩情,还要记恨钱海而跟随李来?因为熊书芳此时是活在当下的人,当下的利益,是他最大的选择。

让熊书芳没有想到的是,秦柳坚决不写,也就意味着秦柳不参与写这黑材料的事,也不会给他提供写黑材料的任何素材。

秦柳不提供钱海的任何材料,那么他熊书芳就没有挖掘钱海黑材料的主要渠道。钱海在财政局人缘绝好,他熊书芳如若找任何人搜集钱海的问题,都有可能让钱海知道。可写黑材料的素材,在他脑子里不是鸡零狗碎的,就是空白一片,形成不了有说服力的事情。形成不了有说服力的事情,李来要这样的材料有何屁用,还不扔到他脸上,骂他个狗血喷头。李来这个人是翻脸不认人的。那这份黑材料,写什么呢?

熊书芳苦思冥想了好几天,想来想去,还是想到了钱海与张美玉情爱上,只有在他们俩的情事上才能编出故事,即使编得越离奇越让人新奇,也像是真的,也查不出来假。

熊书芳虽然想到编造离奇桃色故事来劲而也简单,但又感到困惑,钱海与张美玉的暗恋或者桃色故事,已被李来等人编造得很精彩了,他还能编出什么更出彩的事呢?单凭他与张美玉众所周知的老恋人关系上做文章,恐怕编不出什么名堂的故事,即使编造的故事再离奇,又能对钱海怎么样?即使再把钱海跟张美玉曾经有人虚构过的床上的故事编得活灵活现,又能对他怎么样?怎么才能挖到致使钱海一“枪”致命的材料?是李来想要的。他想,要弄,就要弄准弄狠。最准狠的事情,当然是受贿问题。只要挖出钱海受贿事实,哪怕几万块钱,那他也必倒无疑。他不相信钱海屁股干净得一点“屎”也没有。那怎么才能挖出钱海的受贿的问题呢?熊书芳在困惑中,忽然冒出一个奇怪想法,他雇了个私人侦探,让他翻箱倒柜调查钱海的受贿问题,他不信查不到一桩。

熊书芳怎么会想到雇私人侦探调查这一招呢?缘于他老婆的启发。去年他老婆怀疑他在外面有情人,就花高价雇请了私人侦探调查他,还真查到了他与县广播电台一位小姑娘私下约会的蛛丝马迹。他与那小姑娘,虽然没有发展到上床的程度,但他与小姑娘何时何地见面,给姑娘送了什么东西,甚至写了些什么,都被他老婆搞得一清二楚,好像就在现场似的。他老婆把证据扔在他面前,把个熊书芳惊奇得眼睛都直了,更是吓得老老实实地向老婆求情,希望老婆大人原谅这一次,他再不敢了。事后,他才知道是他老婆雇了私人侦探。他觉得他老婆太狠、太绝,这一招真是把他搞得无地自容,从此再不敢对什么美女起色心了。他为学到这一招窃喜,只需破费点钱,就可以把置于钱海死地的材料搞实。

而熊书芳雇的侦探刚开始调查,他却听到了一个天大的小道消息,交通局长马鸣的“事”,还牵扯到常务副县长李来。

这个消息,让熊书芳既惊又喜,他为马鸣的案子会牵扯李来而喜。李来有“事”,如果出“大事”,钱海的黑材料就不用写了。

熊书芳听到这消息的反应还有一桩,就是他老婆的事。他李来不是急着要钱海的材料吗,应当找李来把老婆*育局的事先办了再写。如若李来“出事”,他老婆调动的事没办成,那他写的材料就成一泡“狗屎”,让人恶心透了。熊书芳推想,李来要出事的消息八成是传闻,即使马鸣出事牵扯到李来,而李来有副省长靠山,也不会有什么事。而事实上,马鸣出事有一段时间了,李来却安然无恙,看来李来没什么事。在这个节骨眼上找李来办他老婆的事合适,如果他把钱海的材料给李来写了,他老婆的调动的事,十有八九就没戏了。

熊书芳去找李来,请求李来办他老婆*育局的事,把调动申请双手递给了李来。李来一脸的不高兴,对他说:你真好意思找我来办你老婆的事,我让你办的事呢,什么时候交来?

熊书芳当然知道是钱海黑材料的事,急忙说:我在搜集钱海的重要线索,但要找到真正有用的素材,需要挖地三尺地找,太难了。请李县长放心,我会给你份一“枪”会让他倒下的材料。

李来说:你熊书芳是财政局的写手,也是县里的大“笔杆子”,谁不知道你妙笔生花的能力,写这个小材料对你来说是拿手的小把戏。这材料好像你不想写,写了这么长时间也见不到一个字,你是在给我耍心眼吧!噢,对了,你找我是啥事?调你老婆的事?调你老婆的事,是迟早的事,有这么急吗?!

李来的刻薄和凶巴巴的话,使得熊书芳大汗淋漓。他急忙说:李县长您多想了,我对您是忠心耿耿的,这您放心。只是,我老婆急她的事,她每天催和闹我,烦死我了。如果早办了,也让我少点烦。

李来在报告上轻轻写了几个字:请教育局酌情解决。

“酌情解决”是什么意思?熊书芳的理解就是“不予解决”的意思。熊书芳焦急地问李来:李县长您这签字……酌情解决,还能给解决吗?

李来说:那怎么写?总不能写“马上解决”吧。我写“马上解决”,就能解决了?我虽是副县长,也只能推荐,哪能下命令。下命令,人家也未必听!

熊书芳算是彻底明白了,写钱海黑材料的事他一拖再拖,他已经把李来得罪了,李来对他极其不满意。看来,即使李来不出事,即使他把写钱海的黑材料写得再生动,李来对他也不会满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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