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饮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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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康十一年,文国都城一派欢腾景象,酒肆茶楼张灯结彩,家家户户红灯高悬。文国皇宫内更是一片灯火通明。

数十名银甲羽林军、太监、宫女分左右两列,中间是一架奢华的金红色车撵,二十盏明晃晃的八角宫灯宛如流星的拖尾,在夜色下划过曼妙的光影,车撵停在朝阳宫门外,取而代之的是一顶八人抬金顶红轿。

“天宝公主驾到!”

一个阴柔尖锐的声音惊醒了熟睡的温若依,她猛地睁开眼,顿时被吓了一跳。

眼前,绵延不绝的红幔与白雪相互纠缠着向那天际伸展而去,铺天盖地的红色妖娆丝毫没有夺走瑞雪的冷傲洁白,两色相携借着月光映照在宫墙的琉璃瓦上,泛着朦胧而优美的光晕。

这样的皇宫令人迷醉、令人向往,令人遗忘。温若依痴迷于这动人的美景,心里赞叹不已。梦境果然是最美好的,可惜,梦就是梦,终会醒来的。她有些遗憾的闭上了眼,已经两天没睡了,实在太困了,这摇摇晃晃的感觉好像摇篮,真舒服啊。

“依儿,依儿!不可以贪睡喽,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呀!再睡下去,要被你未来的夫君笑话了,不想被休掉的话,就快醒醒吧。”

睡在说话?温若依没等睡着便感觉有人在摇她,她不耐烦的睁开眼,立刻被眼前的怪物吓得魂飞魄散,连救命都叫不出声。她惊恐的挥舞双手想要推开近在咫尺的怪物,可进入眼帘的却是一双白嫩的婴儿手。与此同时,那怪物也莫名其妙的幻化成了一个女人,青丝柳眉秋水目、玉面绯颊胭脂唇,美的似仙若神,但她不认识!

这是梦,这是梦!温若依拼命的安慰自己,闭上眼,深呼吸,再睁眼,手没有长大!她真的变小了!不可能!

“呦,醒了?皇上,看来我们依儿长大喽,急着要嫁人了。”

皇上!?温若依脑袋里轰得一声,几乎以为自己疯了,这是古代皇宫!她,是公主!那她还是不是温若依?她攥紧小手,心跳如擂鼓,恐惧排山倒海般袭来,令她微微颤抖。

可惜,眼前的女人并未察觉怀中婴儿的异常,她又开口说话,没给温若依任何喘息思考的机会,“然儿,你快过来。”

“秦牧然在此,不知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然儿你看,这就是依儿。她还太小,所以我代她把定情信物送给你,你一定要好好守护她哦。”

皇后莞尔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枚玉扳指递了出去,然后温若依的眼前便多了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这个叫秦牧然的小男孩蹙着眉,唇红齿白,粉雕玉琢像个娃娃一样漂亮。温若依警惕的盯着他,慌乱的将手攥在身前,不自觉的做出防卫的动作。

“咱们大文国的传国之宝怎能送与宣国做定情之物?简直荒谬!”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然后便是一片哗然,甚至有忽高忽低的惊呼声。

温若依闻言下意识的侧目望去,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泪水瞬间蓄满眼眶,她想逃跑,她想回家。

御台下,盘龙金柱、浮雕玉璧,偌大的殿宇熠熠生辉。皇亲国戚、后宫佳丽、朝堂权贵近百人分坐两侧。数不清的宫女太监出出入入,一律低头含胸、目不斜视。这不是拍摄现场,也不是化妆舞会,这景象浮华的令她害怕,真实的让她绝望。

“如儿,除了那枚扳指,这宫里难道就没有别的宝物了?废后的折子都快把御书房堆满了,你还想给我惹多少麻烦?”一个醇厚的男声自温若依头顶传来,应该是皇帝。

“那你就废呀!何必为难?废了我你就省心了,我也省心了,何乐而不为?”皇后说完一把拉过秦牧然,俯身吻上他的脸颊,大声说道:“记住我的话,依儿就托付给你了。”

然后她抬起头,目光凌厉扫过众人,见议论声戛然而止,她笑了,笑得猖狂霸道,仿佛这芸芸众生都入不了她的慧眼。

温若依抬头凝视着皇后,忐忑不安。她不明白这个皇后为何如此得意,但却隐隐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文国、宣国是什么国家?传国之宝做定情信物?这个地方太诡异了,历史上根本不存在,她究竟是来到了一个什么地方啊!

“唉,开始吧。”皇帝长叹一声。

“是遵旨,天宝公主抓周宴正是开始!”

太监话音刚落,温若依就被皇后递给了一名宫女,她惶恐之余忍不住惊叫出声,听起来却像婴孩的呜咽。无奈,她只能紧紧的抓着宫女的衣袖,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不敢再出半点声音。在局势没有明朗之前,她只能静观其变,否则性命堪忧。

还好,她只是被放在了大殿中央的一个长桌上。此桌四面金丝锦缎坠地,前方放着三个锦盒。右侧是一个四面镶金的正方盒子,中间是一个镶有数排珍珠的圆盒,左侧是一个三尺多长没有珠宝装饰的木质锦盒,盒身雕刻着连绵不断的流云花纹。

祥云!温若依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她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图案?只是,在哪里呢,为什么想不起来?

“太子驾到!”

“儿臣南宫云昭叩见父皇、母后!”一个身着明黄锦袍,只有六七岁模样的小男孩跪地行礼。

他一起身就径直跑到温若依身边,抓住她的小手神秘兮兮的说:“依儿,皇兄可是费了好多功夫才给你做好礼物的,你一会要好好表现呀!”随即放开她,跑到长桌前端笑着喊道:“依儿,快来到皇兄这儿来!看看这有什么好东西。”

他的小手冰凉冰凉的,小脸红红,可笑容却好似清晨的阳光,温暖而又惬意,让温若依心底泛起一股热流。不知为何,她不害怕他,这是她第一个不害怕的人。他是为了给妹妹准备礼物而冻成这样的吗?真是个好哥哥!

“依儿,快点爬啊!”皇后在御台上招手道。

此时此刻,温若依才明白这里是文国皇宫,现在是文国天宝公主的周岁生日宴会,而她正是今晚的主角天宝公主。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而来,明明只是加班睡觉怎么会突然来到这个鬼地方,而且还变成了婴儿。难道她死了?睡觉睡死了!这简直是太滑稽了,太不可思议了!她虽然不相信但却无计可施,现如今这种场合,她除了乖乖的配合根本没有更好的选择。无论如何先过了这一关再说吧,众目睽睽之下,她可不想因为举止异常而被当成妖怪。

她偷偷叹了口气,向那个木盒爬去,她对那流云花纹很好奇,她一定见过,只是想不起来。眼看就要摸到那个木盒时,一个男女莫辩的奇怪声音自御台传来,“扳指,扳指,扳指…”

她循声望去,正好看见秦牧然眼睛盯着她,手则把玩着那枚玉扳指。不过寸许的玉扳指通体泛着淡淡的青绿色,薄薄的玉璧呈半透明状,雕着上下两层错落连绵的流云暗纹,云与云之间毫无间隙浑然天成、绝非凡物。

“拿到那个扳指,拿到那个扳指……”

那个怪异的声音再次响起,温若依的大脑随之一片空白,视线顿时模糊。她就好似被输入了某种指令,鬼使神差的向秦牧然爬了过去,口中机械性的默念:“扳指,我的扳指,我要拿回我的扳指…”

三尺木盒挡住了她的去路,她烦躁的皱起眉头,毫不犹疑的伸出了稚嫩的小手,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一下子就将它推翻在地,引起了一片惊呼声。

“饮,饮血剑!”

“失踪了一百多年的饮血剑?”

“那就是历代帝王最忌讳的饮血剑?”

“怎么会是饮血剑呢?这可是死罪呀…唉,乱了,乱了呀!”

顿时,朝阳殿内惊呼四起乱作一团,美人们被吓得花容失色不说,就连官员们都紧张得捏碎了手中的酒杯,随侍的宫人不自觉的将手摸向了自己的脖子,然后又摸了摸脑袋。

温若依被这炸锅声吓得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眨眨眼睛茫然不知所措。她刚刚怎么了?中邪了吗?为什么身体不停使唤呢!

看着那一张张如同见到死神般惊恐的脸,她惊奇不已的低头望去,见一把通体莹白的窄剑正安详的躺在木盒内。剑身三尺有余,刃宽五寸左右,双刃上雕刻着两排连绵不断的流云纹饰,似钢似铁分辨不清。

又是流云!这是她的第一反应,难道这把剑和扳指是一对儿?明明看起来挺祥和的,怎么会是帝王的忌讳?怎么会叫“饮血”这么暴戾的名字?

温若依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大殿便突然安静了下来,她不解的抬起头,发现俊朗的皇帝正缓缓走下御台。他脸似寒冰却目光如炬,每迈一步,周围便跟着冰冷一分,偌大的殿宇此刻只剩下他的脚步声,好像他停止了脚步,众人的呼吸也会跟着停止一般。

温若依想要往后退,却被皇帝的气势震住,小小的身体动不了分毫。望着他伸过来的手,她惊恐万分,心中呐喊,怎么办?救命啊!下意识的闭上眼,她认为自己死定了。

可是她没有感觉到痛苦,只是身体一轻,急忙睁开眼发现皇帝竟然抱起了她。他俊朗的面孔就在她眼前,淡淡的檀香钻入她的鼻子,她盯着他,紧绷着身体一动也不敢动。

皇帝没有看她,而是凝视着那柄剑,眼中闪过无数思绪。足足过了五分钟,他才一字一顿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饮-血-出,帝-星-乱!哈哈哈!这真是一份好礼呀!朕真是受宠若惊!皇后,你说是不是?”

温若依闻听吃惊的望向皇后,却见她眸子里的神采瞬间黯淡了下来,脸色微怔。然后她闭上眼睛,红唇微抿,挤出一丝苦笑,但也只是一闪便消失不见了,再睁开眼,她又是那副趾高气扬的嚣张模样。

皇帝收回目光,盯着怀中的温若依,朗声宣告:“天宝公主不愧是上苍赐于文国的宝物,竟然能参透天机,预警于朕!今日起,晋封天宝公主为护国圣女,见圣女如见朕,赐饮血剑,赏黄金万两、珍珠千斣!限工部百日内建成圣女祠共万民朝拜!”

嘶!不罚反赏吗?温若依倒吸一口冷气,头皮发麻。她不是傻子,皇帝眼神的杀气她看得明明白白、真真切切,这哪里是赏赐,这根本就是要命的暗示!

帝星就是皇帝的本命星,如果连皇帝的命数都乱了,那这个国家岂不是也要乱了!这难道是个预言?真没想到,眨眼之间,这代表着帝王忌讳的饮血剑竟然就变成了她的催命符!刚才无论是否中邪,她都打算要抓这柄剑的,这难道是天意,天要亡她?

凭什么是她?把她召来就为了送死吗?简直荒谬透顶!她瞪着皇帝,握紧小拳头,不能谢恩,谢恩就是认了,认了就可能会丢了小命!可是,这么小的孩子除了会哭还会干嘛?对了!就是哭!哭到不能领旨,哭到抓周宴没法继续!

下定决心,她便拼尽全力嚎啕大哭,哭得惊天地泣鬼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许是哭得太过猛烈,也许是这小身子太过娇弱,她头昏耳鸣,大脑缺氧,因此她不得不张大了嘴巴吸气,看起来像个哮喘发作的病人。

紧接着,疲惫感一波一波的席卷而来,她明知不可以睡,但却依然闭上了眼睛,最后的画面是皇帝吃惊的表情,最后的声音是皇后的惊叫:“依儿怎么了?快传太医!快!”

温若依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脑海里的画面如同幻灯片又好似陈旧的电影胶片,人物杂乱、语言模糊,看似有些联系却又无迹可寻,一张一张、一段一段,飞快的从眼前闪过,令她目不暇接,毫无头绪。

半梦半醒之间,她似乎听到了皇后的声音,语气中满是无奈和忧虑,“天下为君,君亦为天下!依儿呀!帝都王城对你而言,是福还是祸?”(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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