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E
第1章：室女之章
第3话：雍容华贵
第3节：障壁，精神里世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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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目白光过后，霄舟慢慢睁开双眼，自己身上服装变成了最爱的那件风衣，原本在幻肢领域随时间流逝长出的胡子已消失不见，国旗头带束额，棱刺黑发拉风，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丝毫没有先前独自煎熬一月不能睡觉所带来的身心俱疲。
‘‘‘这是你潜意识里对自己最满意的形象，在我的精神里世界，我可以读取你的思想及记忆，并将其以近乎实体的形式呈现。’’’
霄舟心中所想无需发问便得到答案，嘴上不禁蹦出一句“你到底是什么鬼”，然后突然发现自己能正常开口说话。
‘‘‘我不是鬼，我是DARPA颠覆性军事技术[2]下属重点研究项目之一，至于具体是什么，由于缺乏相关数据，我也无法下定义。’’’
“DARPA，三维阵列？”
‘‘‘不，三维阵列的英文是“DARRAY”，而“DARPA”是指Defense Advanced Research Projects Agency——美国国防高级研究计划局。’’’
“什么？你是……美国人的重点军事研究项目？！”
这时，分隔存在与虚无的M形闸门完全打开，里面空间一眼望去满是机械元素，看着似高科技基地的结构组成，又像大型机器人体内金属脉络。起初霄舟以为一切只是虚脱产生的幻觉，可现在对方话中牵涉G┊J利益，就算是个梦，自己也须一探究竟。
踏入内部通路错综复杂的机械基地，奇特引力当即从脑部扩散至全身，在其作用温柔地牵引下，霄舟踩着时而闪过如神经电流般道道光亮的金属结构，一步步往基地核心位置走去，过程仿佛回到自己的家，闭上眼睛也能找到方向。
伴随脚下散发青蓝光辉的步点有规律往前延伸，耳畔响起若有若无的优美旋律，那是一种让每个人听后都会为之心驰神往的乐音组合，有组织，有节奏，无论音高、音量抑或时值，都恰到好处，却不知源于何方。
置身这样的氛围中，霄舟心情渐渐变得前所未有的轻松，走着走着，忽然恢复本性开启思维模式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跑题模式：“喂，你说可以读取我的记忆，那我考考你，我这辈子……最喜欢的人是谁？”
‘‘‘虽然你很在乎你的师父、师母还有四个兄弟，但从此刻你的大脑思维和语言措辞来分析，你想问的是——有机会成为未来伴侣的适龄异性吧？’’’
有机会成为未来伴侣的适龄异性？此说法真是有够古怪，不过对方既然知道自己的人际关系，这个问题想来应该难不倒它。
‘‘‘和你有Q┊M┊关系的女性不多，数据显示你最“喜欢”的人是……请看大屏幕。’’’
“哈？”
霄舟被“有Q┊M┊关系”、“请看大屏幕”两句话搞懵，感觉自己在参加电视台相亲节目，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则让他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前方悬空生成一面全息交互屏幕，但这不是重点，关键上面显示的是自己第一人称视角记忆，其中女主角竟然清一色是师姐卢娜！
“开什么玩笑？我又不是受虐狂，怎么会喜欢那个母老虎？！”某人当然不肯接受这个事实，但如假包换的记忆不会骗人，精神里世界主人的数据分析更不会出错。
‘‘‘在你全部的脑记忆中，情景记忆和过程记忆占比较高，意义记忆占比则相对要低，说明你是一个十分看重过往经历、对直接知识善于学习领悟并能将其融会贯通的人。而在情景记忆和过程记忆里，与卢娜有关的记忆是所有适龄异性中占比最高的，且这些记忆大多是长期记忆、外显记忆及陈述性记忆，意味着你对她的感情很深，已达到近乎依恋的程度……’’’
“什么狗屁依恋？这只能证明我认识她的时间比别的女人长，我自己喜欢谁我会不知道？”
‘‘‘你不是不知道，可你认为的“知道”其实是自欺欺人的自我暗示。’’’
全息影像如书一页页翻过，从第一次在E联华旅驻地旁边家属区遇见卢娜开始，其英姿飒爽的倩影便已深深映刻自己心中，尽管那时只有十岁，用卢娜的话来说，自己就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鬼”……
往后的日子里，自己与师姐聚少离多，且每次见面不是被她骂就是挨她打，但无可否认的是，自己对于这样另类的相处模式，一直乐在其中。
‘‘‘从你们在一起的行为及态度上看，卢娜对你的感情也已超越一般同队战友，所以我认为，她是最有机会成为你未来伴侣的适龄异性。’’’
综合判断完成，时光与影像一并翻至曾经由巴黎飞往成都的航班上，经精神里世界主人这么一提醒，霄舟方才意识到，原来卢娜以为自己送项链是为表白时，面上纵然惊讶，却无半点不悦，而当自己澄清误会后，其略显失落的表情也绝不仅仅只是担心自己还不起钱……
“卢娜是我师姐，我和她不可能的。”
‘‘‘自你提出问题开始便想我道出名字的另外一个人，不也是你师姐？你之所以掩藏对卢娜的感情，不过因为她是你师兄薛峰心爱的女子，仅此而已。’’’
“够了，别再说了！”
霄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牵扯出这么多事，连过去深埋心底不该存有的念头也被毫无保留地挖掘，不得不及时终止这个话题：“你让我进到精神里世界，目的不会只是做在下的爱情导师吧，那你还真闲啊？”
‘‘‘你们人类的爱情我不明白，我让你进来是为彼此了解，因为我非常想知道，第一位涉足我精神里世界的——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你倒是了解我了，可我还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呢？霄舟把说出来像骂人的话憋在心里，却无碍对方透过实时传递的思想精确感知。
‘‘‘不要着急，马上就到终点。届时，我会尽我所能，解答你全部疑惑。’’’
经过于路难辨方向的斗折蛇行，霄舟搭乘自动升降梯抵达基地中心区域，梯门再度打开，视野前方是一片漆黑死寂的无底深渊，周边比山还高的墙壁离自己十万八千里，直入同样茫然黑暗的头顶上空，感觉像进到四面封闭的长方体，上下皆是渗人黑洞。
梯外无任何通道，拦路深渊也没有能落脚的地方，就在霄舟犹豫不前之际，脑中再次传来精神里世界主人的声音：
‘‘‘不要害怕，直接踏出这个门，自然有空间接引你来到我之所在。’’’
按说对此形同跳崖的疯狂行为，霄舟内心多少应该会有害怕，可事实上他居然眼都没眨就走了出去，同一时间，脚下浮现出平行于地面的圆盘状异度空间，其如锁链般不断延伸，顷刻搭通一条直达彼岸的路。在这条没有颜色的路上每行一步，身体便往前瞬间移动大段距离，因而看似遥远的路程，将之顺畅走完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
精神里世界主人所在地是一块正方形机械平台，面积可容百人立足但整体悬空，其中一边与高耸的墙壁接壤，平台中心位置有座胜利女神雕像，通体银色材质，远望像某种光泽度很高的金属。
胜利女神尼姬，希腊神话中身材娇小却不乏健美的女子，背后长着一对翅膀，仿佛从天上徜徉而下，衣袂飘然。出身泰坦神族的她是宙斯和雅典娜的从神，并在提坦之战中倒戈助奥林匹斯神族取得胜利，其拥有惊人的速度，所到之处胜利也随之而至，被认为是带来好运的神祇。
霄舟登上平台，于此间唯一醒目的标志物前驻足仰望：同是胜利女神，这尊雕像与自己在巴黎卢浮宫看到的那座《萨莫色雷斯奈姬像》明显有所不同，虽然衣着及仪态相似，但眼中胜利女神像拥有头部和双臂，面部五官刻画精细，左手还托着一把造型端庄的里拉琴，感觉多了几分优雅，少点参与并引领战争走向胜利的残酷。
来时环绕自己周身的清纯旋律，莫非来自这把古希腊七弦竖琴？
不，不会的。这只是座没有生命的雕像，怎么可能制造出那般动听的迷人乐音……
想到这里，霄舟不禁轻笑摇了摇头，就在这个时候，原本一动不动的雕像突然低头睁开眼睛，犀利目光正好与其视线相对，当即把他吓得连退数步，左脚踩右脚，差点仰面摔倒于地。
胜利女神像背后翅膀“铮”一下打开，形如天使展翅，瞬间变成四对银光闪闪的羽翼，骤然迸发的白色光芒，照耀得霄舟赶紧以手遮挡，待其视野恢复，抖擞身体从台座一跃而下的胜利女神早已悠然落在面前，正歪着头用它液态金属的眼睛饶有兴味地打量自己，感觉像看一只可爱的小猫咪，脸上不觉流露出笑意……
“你就是……这个精神里世界的主人？”
“除此之外，你认为还有别的可能？”
对方反问自己的话语，确是之前那个声音，不过这次直接从其嘴里说出，而非于脑海响起。霄舟没想过自己会和一尊雕像对话，傻傻呆愣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胜利女神洞悉其顾虑，主动针对霄舟关心的问题进行解释：“你现在所看到的，只是创造者给我灌输的初始形象，在这个精神里世界，我的存在仅仅作为核心意识，可以有无数种表现形态。”
或许是为证实自己说法，胜利女神身体各部位开始如水般循环流动，原先金属形象渐渐隐去，新的造型随即显露轮廓……熟悉的PLA战略支援部队作训服，英姿飒爽的齐脖短发，虽然对方容颜尚未完全成型，但霄舟见状已经知道它要变成谁了。
与现实世界中相貌、身材如出一辙的“卢娜”着自己印象最深的军服出现，连说话声音及语调也复制得没有一丝瑕疵：“这样你觉得安心点了吗？”
“安心个屁啊！你变成那老妖怪的样子我看着腿就哆嗦，还让不让人和你好好沟通交流了？”
“是么？”
霄舟下意识老鼠见了猫的反应，让胜利女神有些意外：“人类情感世界还真是难懂……好吧，我换一个。”
话音未落，胜利女神外型再度发生改变，和上次不同的是，这回没有从液态金属到人类肌肤的过渡，而直接就之前模样进行区域调整，很快便完美化身另一个人——霄舟一直渴望再见却至今没有在华贵军事科技学院重逢的她。
“宁雪”身穿乌克兰第一次遇到她时的清雅便装，而四周景物也因胜利女神的意识控制变成了阳光筛洒的第聂伯河。霄舟立于原般复刻的小型私人观光船上，随波逐流间仿佛回到曾经给自己留下无数美好记忆的第聂伯之舟，区别只是没有兄弟陪伴，旁边也无其他任何游客。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说会儿话了？”
事已至此，就算眼下经历的一切是个梦，也无疑是个让人甘愿沉迷的美梦。霄舟就坐熟悉的船尾位置，伸手抚弄清凉河水，对精神里世界种种神奇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形容：“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吧，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是美国国防高级研究计划局颠覆性军事技术下属重点研究项目的一部分，内部代号‘WM-Victoire’，属于可同人类在精神层面进行无缝对接的新一代战争兵体，但这个项目处于半完成状态，由于生物关节及动力引擎的相关技术限制，我的身体尚未完整配装，此刻的我，只是一个没有躯壳的人工智能程序。”
“胜利女神……战争兵体……”
霄舟脑中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未及时抓住。
“另外，DARPA当初在设计创造我时，过于追求人机精神对接的稳定性与意念操控功能，忽略了人类大脑开发利用程度不足及为此必须承受的高额负担，因而自我诞生以来，但凡试图进入精神里世界驾驭我的实验员，最终都没能存活。”
“那你真挺孤独的……
“哎，等等！”刚在幻肢领域独处29天的霄舟感同身受之余，突然间反应过来什么，开始为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感到担忧，“那我莫名其妙进入你的精神里世界，岂不是很有可能会死？！”
“不，你和他们的情况不太一样。一个正常人类的大脑约有860亿个神经元细胞，连接神经元细胞的突触数量为100万亿，然而其中绝大多数人大脑开发利用率不足10%，也就是说，有九成以上神经元细胞处于休眠状态，并不参与大脑日常功能活动。
“人类与我进行精神对接，必须调动超过200亿神经元细胞同时运转工作，用以支撑期间不断生成的数据缓存，若要更进一步实施意念传导操控，大脑皮层神经元细胞突触占用量更是高达99.8%，因此，大脑开发利用率25%以下的人，几乎不可能无损承受。开发程度越低，过程中死亡率越大。”
“你的意思是，我的大脑开发利用了四分之一？”
“数据显示，你原来的大脑开发利用率为12%，可由于在幻肢领域中强行催谷精神力量，且身体大部分神经功能被阻隔，因此你的大脑不得不激活一些休眠神经元细胞并通过跨神经高级脑电波控制相关失能区域，以至神经元细胞活跃数量短时间内翻了一倍，突破人体机能极限的障壁，达到现在的24%。”
“我靠，这也不到安全线啊，搞半天我的脑部还是会受到损伤？”
“这你不用担心，根据我的计算，你大脑神经元细胞数量本就比常人多出不少，总量约在1000亿左右，所以在发明创造方面有得天独厚的优势，逻辑运算能力也更为出众。而我的精神对接功能处于长期开放状态，能感知所有具备进入我精神里世界资格的存在，哪怕地理位置相隔遥远，亦可透过精神引力第一时间接收到共鸣讯息。”
精神……引力？
霄舟总算抓住话中关键词，脑中一道响雷打过，过往记忆瞬间回流：“你是那台人型机甲？！”
“两个多月前你在切尔诺贝利经历的诸多奇异事件，我读取你的记忆后已全部知晓，也明白你为何会有此联想，但我想说的是，我无法通过现存资料信息分析出那台人形机甲的来历，就同样依托精神引力与人类进行超越时空的对接而言，它或许与我有着超乎想象的密切联系，但我并不是它，至少当下不是，因为我没有凌驾当代科技之上的先进身体。
“如果你要为心中所有疑惑寻求一个合理的解释，我想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找到我的本体，进而揭开一切谜底。”
“你的本体在哪，美国弗吉尼亚州阿灵顿县？”
“看来你对美国国防部办公的五角大楼位置非常了解，不过我所处地域并非美国本土，也不在地球上……此时此刻，我与你直线距离20.5光年，我的本体——在位于天秤座的吉利斯581c立方体星。”
……
霄舟第一次听说“立方体星”这个概念，虽有百般不解，却没有继续追问，如今最关键的问题是：彼此相隔太远，以人类目前的科技，无法依靠常规星际航行手段到达胜利女神本体所在异星。唯一的方法，只有找到美国通往吉利斯581c星的星际之门，然而，这是自己现阶段根本不可能办到的……
“你无需为此太过忧虑，既然你心里相信我命中注定会成为那台与你有着深深羁绊的人形机甲，那你也该相信，迟早有一天，我们终会于这个时空的某一点上真实相见。”
胜利女神贴心的话语，打消了霄舟沉默的顾虑：“是啊，命中注定……既是命中注定的事情，我们便安心等待那一天的到来即可。
“对了，百变星君，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名字……”胜利女神搜索自己数据库，最后并无相关显示，“我的型号为‘WMV’，算名字吗？”
“当然不算啦，那只是同类型产品共用的编号而已！要不我给你起个名字？”
“你想叫我什么？”
“那你得先告诉我，你是男是女？”
“我的存在没有性别之分，不过我的数据信息传递紧密，就思维模式来说，更接近人类女性。”
“原来如此。”
霄舟第一反应是胜利女神的罗马名“维多利亚”，但又觉得太西方化了，既然它与自己有着命中注定的羁绊，那自然需要一个亲切的中国名字：“开始我以为你是鬼，这个精神里世界又那么离奇诡异，魑魅魍魉，干脆就叫你‘魑魅’吧！”
“魑……魅？”
“对，如鬼灵精怪般神秘而又充满魅力。”
“真是个好听的词语。”胜利女神对此似乎很满意，即时将其录入自己数据库，“没想到……赐予我真正名字的，竟然不是我的创造者，而是DARPA乃至整个美国都日夜提防的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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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颠覆性军事技术：“颠覆性技术”概念最早由美国哈佛商学院的克莱?克里斯滕森教授在其1995年所著《创新者的窘境》一书中提出，强调以一种让人意想不到的方式“替换”当前主流技术，进而达到让对手防不胜防的目的，如果把颠覆性技术应用到军事领域，则称之为“颠覆性军事技术”。2013年，美国国防部在其“下一代技术”项目中，将颠覆性军事技术定义为“以快速打破对手间军力平衡的方式解决问题的技术或技术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