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毕, 四个妖两个能站稳, 一个站不太稳, 一个掉线中……
不过, 六目交接, 多能传达同一个意思：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大家打个协议，都别提这个话茬。
于是, 那个制作幻觉的罪魁祸首——女儿节人偶, 被从窗户丢了出去, 它太贪心了, 三个大妖的力量他根本吸纳不过来, 里边妖到觉得没什么损失, 人偶却因为贪心吸收了过多的妖气，率先自爆了, 最后它做的幻境不攻而破。
不过, 幻境里，妖狐应该在昏迷前同大天狗说过什么，现如今的大妖已经冷静很多，双方气氛不再剑拔弩张。也借此机会, 酒吞向大天狗问起了八岐的事。
“八岐？”大天狗颦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酒吞想：看这样子, 他是知道什么。
果不其然，大天狗斟酌片刻，说起了很多年前的事：“八岐大蛇（ヤマタノオロチ）, 身躯绵延宽阔，相传能够填满八脉山谷，素盏鸣尊杀了他后，它的身躯融朽在这片大地上，化为泥土与山脉……如果你稍微了解下，他的每个头颅都有自己独立的思想和名字，为首的叫伊吹山。”大天狗怕是活的很久了，连这远古妖怪名号的来历都清楚。
“……他心心念念想要复活，但身体早就腐朽枯败了，那不是根本没有希望了吗？”酒吞奇怪，既然身体都不在了，那复活这种事根本就是没有希望的事，所以，对方安排那么久的子，到底是在下什么棋？
大天狗道：“这你要么去问八岐本尊，要么去问素盏鸣尊，这是他们当年的恩怨，我懒得管。”
说完，天狗张开双翼，要带妖狐回爱宕山山顶的寺院。
时值清晨，被妖怪入侵过的人类小镇一片狼藉，空气里弥漫着白色的雾气，地上有很多遗落的器物、打乱的竹摊……人们都逃难躲避去了，所以街道上格外安静。
冷清的雾气里，有个一抹黑衣的身影穿越晨雾而来，似乎对来客身份有所感知，大天狗那张开的双翼没有继续扑动，而是收敛了鸦羽，安静看向那突然到访之客。
酒吞只觉得，能在这个时间光临这空城一般的地带，那铁定不是寻常人，而在和那双红眼睛对上的瞬间，无形的威严压力弥漫在空气里，他顿时知道了对方身份。
“你怎么来人间了？”问话的是大天狗，看样子，他跟这位战神也很熟悉。
“有朋友拜托我下来看看。”素盏鸣尊瞄了眼大天狗手里的一小只，道“这是你选择不去高天原的原因？”
“不是，”大天狗一秒回答，发觉自己反应有点大，又接道“我对神格没兴趣。”
“嗯。”没有多追究，天神看向面前的恶鬼“我听红叶说了。”
酒吞心想：这姑娘，办事效率忒高了。
“八岐的身躯早就腐朽了，化为人间山脉。”
就连脚下踩着的，这片爱宕山的土地，都融着那上古妖怪的血肉，藉由这份滋养才有了如今的肥沃。
“至于保留意识的部分，我也让你去清理地差不多了。”
素盏鸣尊说话很有意思，一次一口气说一句，中间基本不断，那双红红眼直勾勾看着你，甚是威严，也不给你插嘴的机会。
“现在回大江山。”
天神言简意赅，说完后，有了较长时间的沉默，这给酒吞反问的机会。
“做什么？”
“伊吹山诱惑了皇后，以此掌控人间。”说完，天神深吸一口气，轻叹“简直笑话。”
现如今，天皇的妻室基本都是藤原家的女子，这个家族以联姻为手段达到摄政的目的。
这点历史，酒吞还是知道的，而这个家族衰败的原因也十分好猜，当藤原家后代子嗣里再没有女性时，联姻的方法就失去了效力，失去了天皇的庇护，他们衰落地很快，而后，院政制度开始，平氏逐渐崛起，在平治之乱中，几乎将政敌的源氏赶尽杀绝。
素盏鸣尊像是能看出酒吞的想法，他道：“你来自百年后，知道的应该更清楚。”
从如今的平安京，到战国、幕府……权利不会永远掌握在同一拨人手上，现在藤原定子得宠得势，那过个几十年呢？
单看现在，当权的都是贵族武家，源氏、平氏、藤原、橘势力分割交锋不断，其他小族依附之；再往后，这四家此消彼长，到织田信长夺天下，又是忌部氏拔头筹的时候了，他并非昔日如日中天的四大家后裔，反倒是他下属森兰丸（清和源氏）、明智光秀（土岐源氏）……
酒吞明白素盏鸣尊的意思，妖怪的生命太长，要不了多久，他所能掌控的人类就会随着时间的洪流泯灭，八岐只能嚣张一时。
“可仅有这一时，也足够他搞出些事了吧？”酒吞不放心，按照伊吹山的性格，费千辛万苦进宫，不做出点“成就”，他老人家不会消停。
“我猜到他会做什么，你完全不用担心，”素盏鸣尊风轻云淡，成竹在胸“现在，去大江山。”
酒吞托红叶询问素盏鸣尊的，一共两件事，这第一件，天神本尊表示“不需要担心，他都准备妥当了”，可这第二件啊……
也只有到了大江山才能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临走前，鬼王又想起一件事。
他走向大天狗，道：“你给的情报，谢了。”
大天狗不可置否地睨着酒吞伸来的手，消化了一阵，觉得眼熟，因为妖狐做过，这似乎是一种打交道的方式。
似乎是勉为其难地，大天狗和对方握了下。
然后，他脸色一变。
“不过，断手的事，还是要另算的。”
说完，酒吞不轻不重地甩了甩因为用力过度皮肤泛红的手，冷眼瞧着大天狗不自然垂下的右手。
大妖哼了声，先是看了不远处的素盏鸣尊，最后看了看手里的妖狐，最终，没有继续追究什么。
那一行远去后，大天狗才对妖狐说：“你们来自同一个世界，甚至认识，怎么性格上差那么多？”
妖狐持续掉线中，无法回答。
于是，大天狗继续道：“还是你这样的好些。”
说完，“咯吱咯吱”一阵，待他将手接回去，额头上已经浮现一层薄汗。
……
好山好水好花儿，再回大江山，酒吞觉得，他一直漂泊着的心，忽然尘埃落定了。
“挚友。”
听到呼唤，酒吞回过头去，看到茨木手里拿着个大号鬼葫芦。
那半人高的大葫芦正不断发出“呼噜噜噜”的响声，酒吞抬手将这沉甸甸的家伙接过，道：“重了点。”
茨木：“天天不酿酒，尽躲在屋子里装忧郁，肯定会重。”
于是，酒吞挠了挠葫芦，道：“我回来了，你不笑一个？”
鬼葫芦：“哦活活活……”
“这才对嘛。”
鬼葫芦：“呸~”
将鬼葫芦再度扛在背后，酒吞瞄到山顶那颗樱花树，素盏鸣尊就站在那，抬头看着花朵繁茂的树冠。
“这棵树永远处在花期，都不用长叶子来光合作用似得。”酒吞走到素盏鸣尊身边，学着他抬头看了看树冠，发现那纷飞的花瓣落在地上、自己身上，但永远沾不上天神的衣角。
“因为它被灵力滋养着。”素盏鸣尊道，“当年，我亲手把他安葬在这。”
前边那个它指的是树，那后边的呢？
“我至始至终就没给他上封印，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去任何地方，以灵体的姿态就是了。”
酒吞立刻明白对方说的是谁了，以及他来大江山后，第一次在樱花树上打盹，结果闯进了那个怪诞的梦境，遇到个长得跟精灵似得漂亮家伙。
所以，只要正主他愿意，随时可以出现在素盏鸣尊面前，可现在，天神本尊都到树跟前了，那位灵也不愿意露面，那终归还是不愿意见对方了。
酒吞不可置否，却见素盏鸣尊转身向自己走来：“而后几年人间会有战乱，你们若不远参与，就我和约法三章，你们永远留在大江山不随意干涉人间事，我便在周边下结界，常人永远无法进入你的地盘。”
酒吞对上那双红红眼，虽然对方威严十足，但他还是要多问几句：“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妖怪占山也不一定是为了伤人，如大天狗，也不见天皇派人去讨伐他？”
“大天狗身份特殊，皇室永远不会动他。”素盏鸣尊点到即止“你这不一样，一年后，宫中权势争斗，到时候，藤原定子会让人去取你项上人头。”
闻言，酒吞下意识摸了摸脖子，迟疑：“源赖光都来过一次了，怎么还要讨伐第二次？”
“她会让安倍晴明来做这件事。”纵观古今的神看透了人类的想法。
酒吞眼睛瞪大，心道：这有点卑鄙了啊，他和他属下的妖怪们与晴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让晴明来，这不为难他吗？
“所以，你要死一次……”
这回，没等素盏鸣尊把话一口气说完，某人已经等不住了。
一只泛着白光的手按在素盏鸣尊肩头，强行让天神转过身去，然后，在那双红眼睛还没来得及看清面前是谁之刻，泛着白光的灵已经抬手，冲着神族那张俊脸就是一击重拳。
“当年打了我的主意，现在居然敢来动我的崽？还是当着我的面出馊主意，你是要祸害我族十八代啊素盏鸣尊？”已经入戏慈父角色的八岐君几乎是咆哮着吼出这一句，就差上手直接掐死面前的天神了事。
天神站在原地，红眼睛直直定在面前泛着白光的灵体身上，那过分炽热的目光让期初还暴跳如雷的灵体涌起一阵寒意，随后，节节败退，身形不断向后闪：“离我远点，沾上你真倒了八辈子霉……”
“等、等等……我、我有话跟你说，别、别生气了，都是我、我、我……”我了半天，那句“我的错”都没能讲完整。
见状，八岐君掩面叹息。
“看你一口气说一串都不带停的，我还以为你这说话结巴的毛病治好了，搞了半天，是一口气没说完后边会继续结巴。”说着，灵体以一种格外怜悯的眼神瞟了下面前说话不利索的天神，又踱步走向了酒吞“我儿，别听这大结巴的，死什么死……”
于是，某神急了，抬手展现掌心的几块金光闪闪的小碎片，道：“没、没骗人，最后的碎片，都在我这了！”
看到那十个金光闪闪的小碎片，酒吞登时懂了。
当年他那精干强悍的小系统为他争取了一条额外的性命，条件是集齐五十个碎片能召唤出一个新生命。
“拿、拿着，你可以选择任何一具依附，剩下的那具身体，交给宫中派来的讨伐者回去交差。”将碎片放进酒吞手中，素盏鸣尊松了口气，又看向那飘忽的灵体。
柔软的银发贴着漂亮的脸蛋，一双碧色的眼睛藏在封印白帘后边，零星会透出点鲜嫩明亮的色泽，精致魅惑。
“我、我一直想跟你说，但你总不愿见我。”深吸一口气，素盏鸣尊有点不利索地说着“让你沦落至此，我必须道歉……”
灵体直接抬手，止住对方的话。
“不用道歉，作为我兄弟的同躯者，没阻止他们作恶，我当同罪伏诛，这件事，你没做错。”
天神不说话了，这个回答有点出乎他意料。
“但欺骗我实属不义，何况是在玉姬怀孕的时候动的手，她伤心过度的时候，差点死掉，一尸两命，所以，这件事，我永远不可能原谅你。”
话落音，那双红眼睛终究还是慢慢黯淡下来了。
酒吞站在一边抱着胳膊，看着这两位“长辈”算老账，忽然觉得，老一辈过得也够恣意浪漫的。
人妖相恋还是今年才被平安京的诸位人类所接受，那神妖恋……怎么也要几百年才能被接受吧？
把老一辈的纠纷抛在脑后，酒吞将收集齐的五十枚碎片集合，终于凑出来了一个全新的身体。
还是当年游戏商城的那套皮肤，银发吞简直像是用荷尔蒙打造出来的，帅气度直接刷新了好几倍。
想着茨木半年不见都换行头了，自己也该跟随大流换个模样，于是，酒吞果断选了新身躯，红发的那具暂且收好，等将来素盏鸣尊说的那场讨伐来临之际，拿去给朝廷送个人头，保大江山一方平安。
结果，正打量自己新行头呢，外边茨木回来了，酒吞爽快地招呼对方来，刚准备问问新行头视觉效果如何，就看着自家二把手慢慢捂住鼻子，缓缓低下头，直不起身了。
酒吞：“……”
合着这家伙又流鼻血了？
那，姑且认为，视觉效果满分，性感的无以复加吧。
作者有话要说： ┗|｀o′|┛ 嗷！字数！快了！
素盏鸣尊会有碎片，因为系统当年争取额外生命时，就是向这个神争取的，所以他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