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怪异的声音还未落下，一股寂灭的气息陡然出现在场间，森冷沉寂，神威如狱。

卫无疆瞳孔骤然一缩，心中剧震不已，内心中突兀地涌起浓重的不安与惊惧，仿佛有什么极强烈的危险即将逼来！

嗤嗤嗤嗤！

一连串刺耳的摩擦声，剑气破空的声音密密麻麻的响起。

四周的雨雾竟猛然急剧往后一退，大片大片空旷的天地景色显出身形，竟给人云朗天清的错觉。

四野为之一清，卫无疆却为之一寒！

眼前，

数不清的剑影横空而起，剑气激荡纵横一往无前，杀伐之气轰然四溢！

……

今日云溪有雨，雨幕连天无穷。

今日云溪有剑气纵横，有刀光三尺，也有翻云覆雨的战斗。

“既然有战斗，那么当然要有看客，若此情此景没有击掌赞叹，没有叫好喝彩，岂不是无聊得紧？”

云溪客栈对面有一座太常酒楼，乃是云溪镇最好的酒肆所在，不过今日大雨磅礴，似乎不是饮酒作乐的好时辰，是以客人极少。

二楼临窗的雅座，桌上摆着一壶绍兴老酒，一碟酥油茴香豆，一位身着淡青色衣衫的年轻人坐在靠窗的位置，正抬头眺望不远处的长街中央。

这人眉目疏朗，器宇轩昂，虽然他面上带着笑，却偏偏给人一种雍容庄重的感觉，贵气逼人。

“黑二，你看这两仪微尘剑阵压不压得住这几个年轻人？”柳长歌神色从容不迫，眼神透过重重雨帘，落在对面的剑阵之上。

“回禀尊者，”黑二也在关注着场中的战斗，神色却复杂了许多：“恐怕不太现实，那个计无欲根本不懂得剑阵精妙，很容易被卫无疆循着空子一举击溃。”

“你说的很好。”柳长歌眉毛挑起，露出极好看的桃花眼，面上带着笑容。下一刻，却露出傲然的神色：“所以今日我才来这太常酒楼坐镇，有我在，料想卫无疆插翅也难逃我布下的天罗地网！”

想起卫无疆，柳长歌脑海中却陡然闪过那一晚与这个少年人交手的情形，那一抹惊艳的紫金色刀芒，像极了八岐之中某位前辈的刀法。

无回真气，沉神君……

柳长歌微微眯着眼睛，举着酒杯在唇边啜了一口，任凭那辛辣醇厚的余味缭绕在舌尖。

半晌之后，他才缓缓开口道：“好烈的酒！”

……

卫无疆紧紧握住手中狭长锋利的墨刀，微微眯起眼睛，苍白的面色因为刚才全神贯注的战斗而泛起潮红。就连他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全身轻微而又规律地颤抖起来。

三个月前，卫无疆还只是听霜城里一个平凡的少年人，想象不到将要去往的长安帝都是怎样的盛世繁华。自幼修习了一门好似没什么用的《长生经》，满怀期待地做着一个英雄梦，天真而毫无争斗之心。

三天前，卫无疆不过还是个刚从边疆进入中原的乡下小子，没见过什么世面，一心想要帮着苏少商破了掳掠婴儿的案子，然后继续前往长安开始求学的道路。

而此时，此刻，事情的变化已经远远出乎了卫无疆的预料。

从阴狠诡秘的幽姬，到暴力嗜血的狻猊，再到那个高深莫测的柳长歌——以前从来没有想象过的种种凶险离奇经历，重重地震撼了卫无疆的心灵。

还在听霜城时，在神秘而强大的圣主沉舟的庇护与教导下，卫无疆学会了很多东西。诗词、符咒、刀法、豢养妖兽等等，再加上他与生俱来的战斗天赋，他一度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

甚至他与长孙明月还是这世上，千万年来唯二进入过帝下之都并且活着回来的人！

在年少轻狂的那些日子里，他以为自己做了很多事情，以为自己很了不起。

可是自从离开沉舟的庇护，自进入帝下之都以来，一次次重伤，一次次失利，早已令他不堪挫败。而这一切，已经引发了他对于修行对于变强这件事，最强烈最汹涌的渴望！

卫无疆面对过幽姬的邪魅歌声，面对过狻猊的凶狂炽烈，面对过黑袍人的诡秘阴狠，也面对过柳长歌的不可一世，他对于战斗的理解已经小有见地，至少已经远远超出了同龄人的水准。

在他一开始遇到长孙明月时，甚至还不是这个少女的对手，可是一路成长一路战斗，他此刻的战斗力甚至已经能够与长孙明月、苏少商并驾齐驱，甚至已经直追柳长歌那样的高手！

如果他能够沉下心来，细细体悟关于修行、关于战斗的经验，再加上沉舟十几年来为他打下的雄浑根基，相信他再上一层楼，达到柳长歌那样的境界，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要知道卫无疆只不过是一个出身乡野的野小子，年纪堪堪十六岁，却已经能够与长孙明月、苏少商这样高门豪阀培养出的嫡传弟子并驾齐驱，甚至犹有过之！

所以，无论从天赋还是实力上来说，卫无疆已经相当了不起地走在了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年轻人的前面。

可是，这还不够。至少，面对此刻云溪客栈外的计无欲，还有两仪微尘剑阵来说，还远远不够。

刚才卫无疆在千钧一发之际，惊天一刀斩落混元一剑，看似写意平常得紧。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那一道耗费了他多少真气。

两仪微尘剑阵，这修行界赫赫有名的绝杀大阵，剑气来去无影，霸道得很，以至于他的右手现在还在微微的颤抖，隐隐间还有一丝撕裂般的痛处缠绕在手腕处。

所以刚才那电光火石之间的惊艳一刀，已然是卫无疆十六年生命里最为巅峰的一刀！

可是，刚刚才挥洒出惊天一刀的卫无疆，此刻却已经真元震荡气息不稳，又面对面前密密麻麻的飞剑，该怎么破局？

嗤嗤嗤！

剑气凌厉而不散乱，无数飞剑浮光掠影般穿插不停，将卫无疆四面八方每一处空间牢牢锁死！

“阴盛阳衰，否极泰来！”

卫无疆脑海里倏然闪过一句话，瞳孔中的战意如熊熊烈火再次升腾而起！

我知道了！

他再也不迟疑，提刀迎向无边剑影！

此刻的云溪客栈，极致的刀光刚刚谢幕，冲霄的剑影已经封死了所有退路。

此时剑影浮空！

此刻杀意如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