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这恐怕不妥吧，万一稷下学宫那边反应过来……”角落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一人，血红色的衣袍拖在地上如同猩红的鲜血，肆意流淌，触目惊心。

月光与星光交织，映出一张俊美而苍白的面孔，剑眉星目，贵气逼人，若是卫无疆在这里的话，一定会认出这人——帝下之都外，那个好似一条阴冷毒蛇的年轻人，计无欲！

“哼。”那位殿下重重地哼了一声，不满之意溢于言表，道：“计无欲，你可是越活胆子越小了。”

“属下只是小心起见。”计无欲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计天都废了，你们太渊洞府的家伙老了，你还有什么依靠？”殿下的声音沉稳而缓慢，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我要的是一条听话的狗，不是指手画脚的人，你想要做的事情，只有我能帮你。所以你最好听话一点。”

“这是稷下学宫的祭酒剑令，你即刻赶往云溪镇，务必要确保计划顺利完成，必要的时候，可以找柳长歌求援。”

一块墨黑色的令箭划过一道弧线，准确地落入计无欲手中。

露台边的人影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一道类似宣言的话语：“某些人试图挑战我的威严，那么我不介意把他们统统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计无欲没有离开，只是走到露台边，反常地沉默着。

他握着令箭细细端详，身上血红的衣袍一点都不像在听霜城那般华贵，反而好似流淌的鲜血，充满了妖冶与杀机。

……

剑气如龙，自西边天际划过一道银白色的气浪。

最后，银白色的剑芒一闪而逝，剑影突转，落在云溪畔的一座建筑里。

“呼，终于回来了。”卫无疆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回首望向身后的长孙明月与苏少商二人。

目光所及，发现苏少商已然是一副倦怠之色，面色泛青。反观长孙明月，也是一脸倦色，更不要说他怀中的越青鸟，亦是重伤在身，急需一处安静的环境养伤。

“无疆，这么晚了，大家还是先回去睡吧。”长孙明月首先开口道。

卫无疆沉吟了一瞬，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几人刚刚虎口逃生回来，虽然最后逃脱红袖招的时候，柳长歌似乎无意追来。而且夙夜劳顿，估计一路上自己少商等人都已经到了极限了。

但毕竟强敌在侧，恐怕今晚是睡不着了。卫无疆在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他将目光落在苏少商身上，发觉对方也是面带忧色。卫无疆微微颔首致意，心下有了底，低声道：“明月，你先带着青鸟姑娘去歇息吧，我与少商兄留下来值守，怎么说今夜也不能放松警惕。”

长孙明月其实心里也放不下这事，但此时也别无他法，青鸟姑娘重伤，又是女儿身，除了她恐怕没人更适合照顾这位花魁了。所以她并未开口多说什么，这时候再玩什么婉拒的戏码，说好听点是顾全大局，说得不好就是矫情了，实在是不合时宜。

于是她便不再拖沓，扶着青鸟姑娘径自上楼去了，临走时嘱咐道：“你们多小心，我睡不熟，夜里有什么事你们示警便是。”

“我理会得。”卫无疆点头，随即目送长孙明月搀着越青鸟上楼。

不过似乎那位青鸟姑娘有些不对劲，即便已经虚弱的面色苍白了，一双妩媚的桃花眼却兀自不肯闭合，滴溜溜落在苏少商身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卫无疆眼见此景，虽觉怪异，却并未多疑。一路同行已久，难道还看不出来这位花魁与少商之间的关系吗？又不是瞎子。他微微调转目光，却发现苏少商已然不在原地，正欲寻找，忽然听闻一道声音自三楼的屋脊上传来：“卫兄，你还看什么呢？”

卫无疆抬头，发现那位稷下学宫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提纵身形落在了房顶，正在居高远望。他洒然一笑，低声道：“你怎么就上房了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梁上君子当上瘾了呢！”

话虽是这么说，卫无疆却也不曾落下，认准了方向提纵真气，一跃而起，直如一叶飞花轻飘飘便落在了苏少商的身旁。

“你在看什么呢？”他靠在苏少商身边当先开口，忽又想起方才那位花魁动情的眼眸，卫无疆忍不住揶揄道：“哈，莫不是还在心里想着那位花魁姑娘？”

苏少商闻言一愣，随即哑然失笑道：“你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与青鸟姑娘清清白白的，今日不过相逢第一面，能有什么事情？你倒是要想想，脑子里都装得些什么……”

“哈哈，假若不是我说的那样，你跑那么快干嘛。”卫无疆忍不住笑出声来，打趣道：“你啊你，明明是个习武的，却像个小书生那般矫情。”

说到这里，卫无疆站起身来，在这客栈的屋顶上负手走出几步。

云溪客栈青黑色的琉璃瓦，随着他的脚步移动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发出击缶一样清脆的响声，伴着他的话语一起落入苏少商的耳朵里：“青鸟姑娘是妖，你是人，恐怕要过你的师长那一关，还有一番磨难啊。”

“你瞧瞧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苏少商闻言却似乎愣住了，面上的表情开始慢慢变化。

半晌，苏少商终于严肃起来，便好似突然由一块温润的美玉变成了不化的寒冰。他站起身，看着卫无疆冷声道：“这样的事情，希望卫兄你不要再提起，不要平白污了青鸟姑娘的清白，于我稷下学宫亦是大有不利。”

卫无疆楞了一下，似乎是没料到少商的情绪竟是如此激烈，连几句小小的挑逗都不能听。他自己毕竟也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人，突然遭遇呵斥，还以为是苏少商对自己很不满，所以他只不过眨眼间便将脸拉了下来。

屋顶的气氛刹那间便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