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中海这一生最烦听到的话，就是「绝户」两个字。

他只有这一个短处！

没想到自己花钱请保姆，用钱买服务。本来是两清的关系，应该没有任何羁绊的，可这世上只有人心最难料。

看着本本分分的一家人，自己给他们解决工作问题，在金钱上也从没有亏待过他们。

他们却还是背地里算计自己，要吃绝户。

躺在床上，易中海脑海里回忆自己的养老之路，一时之间，辛酸苦涩涌上心头。

知道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之后，不到五十岁，他就开始谋划养老之路。

先是把贾东旭收为自己的徒弟，想着和贾家有渊源，贾家的情况需要他去帮衬，便一门心思指望贾东旭为他们夫妇养老。

真心实意，毫无保留地教贾东旭东西，可那是一个不太长进的，那么些年下来，还是个三级钳工。

说起来为他们养老，贾家其实是大赚啊！

他的工资是四合院里最高的，九十九块五，他和桂香两人生活又节俭，哪里吃得完？

还有房子，只要他们一走，那都是贾家的财产了。

千算万算，贾东旭他不学好，学人家到外面去玩。

当时他这个师傅可是操碎了心，比当父亲还要费心。

更没算到贾东旭他那么年轻，就直接先走了。

易中海觉得多年的心血打了水漂，两代寡妇，拖着三个年幼的孩子，怎么可能还有精力来给他和桂香养老？

他后来又收秦淮茹为徒，这个更厉害，啥也学不会。

但他依然利用他当四合院里一大爷的身份，帮衬着贾家。心里还有一丝愿望，希望到时候贾家的后辈能替他们养老。

但不能完全指望他们，所以他又重新在大院里寻找养老人选。

正巧何大清来找他，准备抛下何雨柱兄妹俩，跟着白寡妇跑路。

说好每月给他们兄妹俩每人五块钱，通过他易中海的手转达。

他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便去找聋老太太商量。

最后，他听了聋老太太的话，觉得只要把何雨柱抓在手里，他是一个懂得感恩的孩子，这是最合适的养老人选。

为了加深何雨柱的感恩心态，他没有说出何大清寄钱的事，挑起何雨柱心中对父亲的愤恨。

他则选择以自己的名义，每月给他们生活费，照顾他们。

后来的许多年，何雨柱的确是当他和桂香俩为亲父母一样。

可没想到，当年他离间何大清和何雨柱父子关系的隐秘会暴露！

天意啊！

这个养老人选又飞走了。

易中海在黑暗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要是早点收养一个孩子，肯定比现在强！

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时光不会倒流，没有重新来一遍的机会，他如今只能吞下苦果。

他在床上烙烧饼，翻过来翻过去，怎么也无法入睡。

干脆不睡，任思绪流淌。

眼下让张咪一家给自己养老的计划又泡汤了，他得想一想，接下来要怎么和他们相处。

张咪这个保姆用了这么多年，伺候他的工作还是认真负责的。她也了熟知他的身体状况，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

知道什么气候要吃什么，什么症状要吃什么药，要如何用饮食调理。

所以，还可以继续用下去。

但是，必须拉开距离！

不要给这家人任何可乘之机，明天早起，自己就扯个由头回四合院自己的家。

虽然已经七十几岁的人了，但是他不想做一个混吃等死的人。

这几年跟着李爱华，人的胸怀变得宽广多了，活一天，就必须奋斗一天。

他觉得自己还能为这个社会做贡献，这是当了火腿肠厂的厂长之后，才有的社会责任感，这也是这些年李爱华一直强调的。

现在，也变成了他易中海的生活信念。

只要在作息时间上注意一下，在生活上注意调养，自己还可以至少干五年吧！

看人家黄卫红的爷爷，马上九十岁的人了，还在为社会做大贡献。

唉，要是桂香还在，自己也不至于这么孤独。

想起逝去的老伴，他又想到了刚刚的梦境。

不知咋的，他思绪跳跃到当年，他因为高血压中风住院的事情。

桂香因为照顾他，心脏病发作，两人都住院了。

这下有人坐不住了，吃绝户的诱惑还是很大的。

刘海中和贾张氏两人为吃绝户，大打出手。

桂香亲眼目睹这一幕之后，心灰意冷，不肯配合医生治疗。

生命危在旦夕，是李爱华去做桂香的思想工作，说养老可以依靠社会解决。

比如建养老院，福利院，让所有没人养的老者住在一起。

安排服务人员照顾这些老者的生活，李爱华给桂香描绘了一幅美好的图画，拨动了桂香心中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桂香这才肯放下心结，配合医生治疗。

算是捡回了一条命，也因为李爱华描绘的美好未来，让桂香这人放开了，活得洒脱通透，才又陪了他这么些年。

当时他躺在医院昏迷中，什么也不知道。

这是几年之后，他身体完全康复了，再加上他又和李爱华有敌对情绪的时候，桂香才告诉他的。

她说，他们两人能够再活下来，完全多亏李爱华。

她要他怀着感恩之心，也正是因为有这一层，他易中海才会放下和李爱华敌对的态度，这么些年追随李爱华，尽心尽力地为他工作，为他创造效益。

当然，在做李爱华下属的过程当中，他也是越来越佩服李爱华。

所以，两人的关系才由当初的对立转变成现在这样和谐的上下级关系。

虽然他没有子女后代，但他现在有火腿肠厂！

厂里需要他，工人们需要他。

他努力工作，就可以为厂里带来价值，也可以为改善工人们的家庭生活做出贡献。

这样想着，他突然就像是看到了亮光，脑袋里有念头闪现了一下，可是又没有捉住。

……

第二天一大早，张咪就起床给易中海做早餐。

她还是按照他的生活习惯，清澹营养两相兼顾。

媳妇也早早起来帮忙，婆媳俩人忙碌一阵子，终于把热气腾腾的丰盛早餐给做好了。

张咪对媳妇叮嘱道：“昨晚上，我们说的事情，不要让易叔知道了。你们也要收敛心神，还像从前一样，尽心尽力照顾易叔才对。”

媳妇满面笑容：“知道了，妈！易爷爷是您的金主，也是我们全家的金主爷爷。我呀，恨不得像供菩萨一样，把易爷爷供起来才好呢！”

张咪开心得笑了，伸出手指点点媳妇：“就你嘴甜。”

说完，就去叫易中海起床。

张咪刚一离开厨房，余欢就进来了。

他媳妇嗔怪道：“夜里折腾到那么晚，也不知道多睡一会儿？”

余欢上前搂住老婆的双肩，脑袋往易中海睡觉的房间望了望，笑得露出满口白牙：“你说，这么一个金菩萨在咱家，我这心哪扑通扑通，跳得好欢，睡不着哇！”

他媳妇转过身来，凑在他耳边低语：“小声点，心里高兴就行了。”

余欢点头，同样压低嗓门道：“就是，要好好爱护易爷爷，每个月那么多收入，股份、房子，还有季度奖和年终奖。啧啧啧……”

说完，两人在厨房里捂着嘴巴无声地笑起来。

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懂了，关键是还有那值大钱的宝物！

弄出一个卖完，就可以一辈子不愁吃喝了。

昨晚两人就激动得无法入眠，现在还是高度兴奋当中。

正在这时，屋子里传来了张咪的尖叫声：“易叔！易叔！您怎么啦？”

余欢还在偷笑，他媳妇隐约听到了：“你妈在叫什么？”

两人从厨房探出头来，就听到张咪大声吼叫：“余欢，快过来！快来看啦……”

尾音拖得老长，还带着明显的颤抖。

余欢心中一紧，莫非易爷爷出事儿了？

他非常敏捷地从厨房往外跑，跑向易中海睡觉的房间。

他媳妇心中一喜，如果出事了，属于突发事件，那肯定没有遗言。

嘿！

易家的财产……婆婆张咪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了！

她满心欢喜，跟在余欢后面往易中海休息的房间跑去。

夫妻俩赶到房间里，只见易中海脸色苍白，气若游丝，虚弱地躺在床上。

张咪正一手抬着易中海的脖子，慌乱地叫着：“余欢，快去找人帮忙！”

余欢把母亲推开一看，易中海胸前的被子上有血迹！

昨天他老婆说怕易中海嫌他们乡下地方，东西不干净，便特意用了一个白色棉布做的被套，说这样看起来干净，睡起来暖和。

此刻，那红艳艳的血迹像一朵花儿一样，绽放在雪白的被套，格外显眼。

余欢心里咯噔一下，腿有些发颤。

他媳妇只看了一眼，心里就觉得无限恐惧，闭上了眼睛。

余欢马上吩咐他们出去找人，这村里没人有车，只能找一辆三轮车，送易中海去医院。

车借来了，张咪手忙脚乱给易中海穿衣服。

余欢把易中海抱出房间，轻轻放到三轮车车厢里。

余欢媳妇又拿出一床干净的被子，盖在易中海身上。露出无比关切的神情，说道：“别把易爷爷给凉着了。”

过来帮忙的人都为她的孝顺懂事而感动，觉得他们一家人真把这位老人当成自家的长辈亲人。

易中海虽然十分虚弱，但人是清醒的，见这一家人在外人面前这样表现，他心中愈发变得冰冷。

他没想到自己这身体看似不错，但经不起闹心，以后要有一颗更加澹定的心，要像桂香最后那几年一样，活得通透，不再生气。

到了卫生院，经过一番检查后，确定血压血糖等指标正常，还有心脏功能也正常。

医生建议先办住院手续，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吐血可大可小，入院观察稳妥一些，余欢去办好了住院手续。

先去输液，等医生开好药，护士挂好针之后。

易中海让张咪去打电话给火腿肠厂值班的领导，通报病情，让值班领导去找李爱华汇报。

他要转院回去治疗，他提出要面见李爱华。

张咪知道一大妈在世时，就最信任李爱华。

也知道李爱华就是整个劳动服务公司承包的大老板，所以，没有丝毫怀疑，直接按照他的原话，借医院电话打给火腿肠厂了。

那边值班的领导一听主管生产的易副厂长吐血住院了，吓得赶紧去找李爱华汇报。

正月初二这一天，天下起了大雪，李爱华原本计划带着全家去游长城。

他想让孩子们一起去，体会一下伟人在诗词里说的：“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馀莽莽……”

全会那「欲与天公试比高」的磅礴气势，还有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的豪迈意境。

李爱华现在需要一些鸡汤，鼓励自己走向更高更强。

他们一家人起得很早，吃完李爱华亲手做的早点，他正准备驾车出发时，火腿肠厂的值班领导气喘吁吁地跑进了他的家门。

“李经理，出大事了！”

周姨赶紧“呸呸呸”连呸三口：“这大过年的，你进门不懂问新年好，却慌慌张张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值班领导掩住嘴巴，懊恼不已，的确是他冒失了。

他赶紧致歉，李爱华笑着摆手：“有什么事，你说吧！”

“易副厂长在乡下病倒入院，保姆打电话回来，紧急求助。”值班领导简捷地说明情况。

李爱华急问：“什么病？人现在是什么状况？”

因为易中海曾经中风过，七十多岁的年龄，所以李爱华担心他再一次中风。

“吐血住院！人很虚弱，但是清醒的。”

值班领导说完，看着李爱华，欲言又止。

看装束，就知道李经理一家人准备出门，他实在说不出口，这大过年的。

李爱华知道一定是易中海带了什么话，知道易中海想见他之后，他放弃了家人出游，直接开车去了乡下卫生院。

李爱华的车和火腿肠厂来接易中海的车一起到达。

易中海躺在病床上，见李爱华大步流星走进病房。

他眼眶有些湿润，心却安宁下来。

对旁边的张咪说道：“所有人回避，你带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