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为联合政府工作过？”天默闻言目光渐渐锋利起来，虽然洗罪人和联合政府之间，算不上不共戴天之仇，但也没有任何好印象。

道奇似乎也知道这些事情，所以对天默细微的表情变化并没有在意，反而饶有兴趣地解释道：“你说的不太准确，我和布郎家曾经都是组建洗罪人的资助者之一。我们只提供财力上的支持，其他的事情都是联合政府来安排的。”

“那你为什么知道我？”天默耐心听着，神色也从一开始地毕恭毕敬，渐渐变得放纵起来，“既然大家都没必要隐瞒，我想还是开门见山的说吧。”

“作为投资者，肯定要定期视察一下成果。而且你这幅模样，恐怕很难有人会忘记吧？”道奇看着天默苍白的脸颊和雪白的头发，轻笑道：“不过，既然你能乘坐方舟来到这里，就证明世道已经变了。迈克现在还好吗？”

“老布朗已经死了，现在管事的是他的女儿迈瑞·布朗。”天默不急不慢翘起二郎腿，叹息着说：“如果你想找他叙旧的话，恐怕已经不可能了。”

道奇听到老布朗的死讯后，露出了一丝哀叹，但却让人感觉有些做作：“原来如此，看来我们这些老家伙，也到了一个个离开的时候了。当初，这家伙倾注所有财产建造方舟的时候，大家都以为他被这个世界逼疯了。但是现在看来，他却比我们所有人都有远见。”

“是吗？我看不止这么简单吧？”天默审视着道奇年迈的老脸，淡然地补充道：“根据我沿路到此的所见所闻，显然布郎家族曾经对这些幸存者许下过某些承诺。而且如果你和布郎家这么熟悉，为什么你被会留在这里？”

看着道奇无言地望着自己，天默环顾着四周冷冷地提醒道：“你应该也了解这种感觉，当见识过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人之后。你很容易就能通过神态和语气，大致辨别出一个人是怎样的性格秉性。在我看来你绝不是那种，会感叹生老病死的人。”

“何以见得呢？我们才刚见面不久，甚至都没聊几句。”道奇轻笑着反问道。

天默指了指周遭的老旧的房子和摆设，询问道：“作为DC的管理者，为什么你会住在这样一栋没有任何修缮屋子里？周边有许多比这里好上百倍的环境，而你却没有选择那些地方。除了你自己提出的要求，我想不出其他合适的理由了。”

“没错，这曾经是我父母的房子。”道奇舔了舔嘴唇，显得游刃有余地感慨道：“我曾经在这里成长，自然也想死在这里。这是一个老人的夙愿，这样可以说服你吗？”

天默非常赞同地点了点头，可是话锋一转坦言道：“其实还有另一种可能。当DC被攻陷时，最先遭到攻击的一定是那些，外表看起来更加美观的建筑，而不是这栋看起来处于半废弃状态的破房子。这会为你争取更多逃生的时间，对吧？”

“你果然是一个怪胎。”道奇闻言苦笑着摊手承认道：“或许确实有些这样的原因，但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说得太明白。”

“彼此彼此。”天默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膀，“刚见面时你也吓了我一跳，这也算是我的回礼吧？不过也不用在意，这是你的地盘，我是不会乱说话的。”

道奇原本老态浑浊的目光，此刻却像一对狐狸眼睛般冒着贼光。一边审视着天默，一边沉吟着呢喃道：“抛去当初我们都是洗罪人计划的资助者除外，我和布郎家族确实在生意上，存在着一些小小的竞争关系。”

天默闻言苦笑着摇着头，调侃道：“看来老布朗一定非常恨你，否则他不会把你留在这里等死的。”

“当初，事态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时，很多嘲笑过他愚蠢的人，纷纷跪在他的面前乞讨着一张方舟的船票。”道奇转动着自己的轮椅，慢慢回忆道：“但是当时人太多了，多到就连方舟也无法容纳所有人。为了避免混乱，布朗当着所有人的面夸下海口，说他一定会回来的。”

“他们真的相信了？”天默显得有些不敢相信，至少在他看来在那种情况下，许诺的东西往往都不会兑现的。

道奇耸了耸肩膀，不以为然地解释道：“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在那种紧张气氛中，如果这是你唯一的求生机会，就算希望再渺茫，你也会死死抓住不放的。更何况布朗的那段演说非常深刻，而且他也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只不过这一来一回的时间有些太久了。”

“那你也相信了？”天默眯着眼睛望着道奇揣测说。

“怎么可能相信？当时他的承诺肯定是谎话，你们肯定也不是为了这个承诺回来的，对吗？”道奇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和他斗了一辈子，与其当时向他投降苟且的活着，倒不如带着自己的骄傲死去，所以最终我选择了留下来。”

“你倒是很有骨气，但是值得吗？”天默目光跟随着道奇，在房间内来回徘徊着，“仅仅为了尊严之类的东西，就放弃掉自己的生命？难道不觉得有些意气用事吗？”

“如果当时你知道必死无疑的话，那就很有意义了。”道奇乐呵呵地指着自己，倾诉道：“而且我知道创世文本的影响是全世界范围的，就算躲过了这一劫，接下来呢？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安全的地方了，无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更何况，布朗已经死了，而我却还活着，你说我当初选择的对吗？”

看着天默没有回应，道奇意味深长地感慨道：“笑到最后的人，才是真正的赢家。从我看着方舟离开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回来的。而我只需要耐心准备，等待你们回来就可以了。”

“有趣，既然你不相信老布朗的承诺，为什么又会相信我们回来呢？”天默感觉言谈之间似乎有些前后矛盾，便不急不慢地追问着。

道奇依旧显得游刃有余地，指了指脚下说：“我有你们想要的东西，那就是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