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儿见他求饶，给根棍儿顺杆爬是他的拿手本事，立即笑道：“死太监，快给小爷拿解药，否则我就把你杀人的事全都大声嚷出来！”

太监斜眼看看四周，寂然无声，默默不语。狗剩儿等得不耐烦，大声嚷道：“哎，张真人，张真人，真是不是人！”太监一个箭步，半截长剑刺出，直取狗剩儿咽喉！

狗剩儿眼见这个张真人始终不露面，知道不能全然依靠于他，在胁迫太监之时，早就小心提防，这时眼见太监刺来，一个翻身，跃入水中。

狗剩儿在水里几个起落，已经游出数丈，抬头一看，燃灯塔就在眼前，心中一喜，道：“在小爷地面，还能让你欺负了不成！”一边向前游，一边吹起口哨，声音尖利，划破黎明！

此时，狗剩儿在水里急游，那太监借着轻功，在岸边疾奔，手中暗器不时飞出，落在狗剩儿近前，狗剩儿心中叫苦，暗道：眼见到了通州，却要小命不保！通州四癞子，你们他娘的是不是睡死过去了！？

一只飞镖没水“嗤”地刺中狗剩儿胳膊，手臂顿时麻了，狗剩儿大叫一声，速度顿时慢了下来。太监半截长剑刺出，身子也飞在河面之上！狗剩儿闭眼道：“生在河边，死在河里，老爹呀，儿子来啦！”

只听“叮”地一声，狗剩儿睁眼一看，却是半截长剑落入水中！再看那太监，空中起落，与一个青衣人打在一起。

狗剩儿忍住疼痛，只用左手划水，努力往前，右臂失血过多，很快就支撑不住，抬眼看见前方出现一排船队，打着四色大花旗，咧嘴一笑，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狗剩儿躺在一艘船上，阳光极好，照得眼睛几乎睁不开。一张马脸挡住阳光，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笑道：“你小子也有今天，你的‘通惠白条’让给俺们得了！”

狗剩儿笑骂道：“操’你娘的赖大，就知道趁火打劫！没看见小爷受了伤，要不然你们哥四个一起来……”还没说完，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赖大笑道：“我们通州四癞子是不算啥，可也没让人家在河里追着打，还让一小娘们救了！”狗剩儿奇道：“什么小娘们？”

赖大笑道：“你还装！俺们哥几个赶到时，明明看见一个小娘们打跑了一个瘦竹竿儿，俩人一前一后，上岸就没影了。”

狗剩儿心里奇怪，却也知道问不出什么，只好不再追问。在通州将养几天，与四癞子耍钱喝酒，好不快活，把燕王托付之事忘了个干净。

这天晚上，狗剩儿又喝了酒，在船舱与哥几个侃大山，将近半夜，才回到自己船舱，刚刚躺下，一把凉飕飕的长剑架在脖子上！

狗剩儿刚要求饶，却是一个酒嗝打出来，呛得那人赶紧捂住口鼻。狗剩儿看准机会，翻身去夺长剑，那人不意狗剩儿居然如此反应，猝不及防。狗剩儿夺了宝剑，使出老爹教的几手，居然误打误撞，船舱狭窄，那人避无可避，竟被狗剩儿反制！

狗剩儿心中得意，将那人脸上面纱摘去，那人娇斥道：“放肆！”一个耳光打了过来！狗剩儿一愣，没想到居然是个女子，愣着不动，脸上就被结结实实打了一下。

狗剩儿还没反应，那人动作迅捷，将宝剑再次夺回，立即翻身出舱。狗剩儿平白无故被人夜袭，又被打了一巴掌，哪肯罢休，立即跟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腾挪跳跃，很快到了岸上。狗剩儿随手抄起一支船桨，刚要掷去，却见那人站住脚步，低声道：“到塔里再说！”说完一个箭步，掠进燃灯塔。狗剩儿平素自吹自擂，觉得自己身手了得，加上老爹年轻时曾在武当山学武，自己也算“家学渊源”，可这几天的遭遇，使他意识到老爹教训他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真是太对了！

狗剩儿紧跑几步，爬进燃灯塔，刚要迈步，却听见里面一个声音说：“等着，在门口站着！”狗剩儿平素天不怕地不怕，除了老娘的打骂，谁都不放在眼里，可听见这女人的声音，不自觉地站住，停在门口。

过了一会儿，那女人说：“进来吧。”声音比刚才柔弱许多。狗剩儿走了进去，借着塔里的灯光，看见一个青衣人靠在石凳上，右手支着长剑，微微喘气。

狗剩儿开口道：“您……”那女人抬起头，冷笑道：“我谅你你不知道我是谁！我是你大哥家的……”

此人正是朱棣的结发妻子——燕王妃徐丽慧，也是明朝开国将军徐达的长女。徐丽慧能文能武，与朱棣感情甚笃。朱棣就藩北平以后，徐丽慧带着孩子随同而来。朱棣多次受命参与北方军事活动，两次率师北征蒙古，但又担心自己的根据地北平遭到渗透，身边武将很多都是太子朱允炆派来的卧底。一筹莫展之际，燕王妃主动请缨，为他驻守通州，负责秘密盘查南方过来的客货船，同时，对北平针对京师的秘密活动予以接应。

徐丽慧勉强坐起，道：“四哥，就是你大哥，知道被太子监视，只好派人去京师打探消息，怎奈太子笼络多方高手，在大通桥一带施以毒手，前期派出的几拨人连通州也没到就都消失了。”

狗剩儿恍然大悟，笑道：“嫂子，兄弟在湖心岛差点被那死太监杀了，后面赶来的官差也都被这老小子宰了，幸亏有你……”徐丽慧摇摇头道：“湖心岛？那不是我，我也是看到湖心岛放出的响箭才出来接应的。”

狗剩儿道：“哦，那个死太监却好像认出是谁，磕头说是什么师祖爷爷张真人啥的。”徐丽慧一怔，喃喃道：“难道真是他老人家？不可能吧……”狗剩儿问道：“嫂子您说是谁？”

徐丽慧摇摇头道：“我与太监交手，看出他是武当弟子，哎，你那两下子怎么也像武当功夫？”狗剩儿刚要开吹，想起自己这几天的遭遇，知道自己根本不是眼前这嫂子王妃的对手，也瞒不过她的眼睛，只好老老实实道：“俺爹是武当弟子，俺只跟他学了点皮毛。”

徐丽慧道：“跟我不必虚头巴脑，你大哥早讲你的情况通报了我，不过，你此次身负重任，对外人可要守口如瓶……”狗剩儿不懂，点头道：“是，是，嫂子，您放心，你交给我的瓶子我一定给您好好守着……”徐丽慧笑道：“你呀！也不知道四哥看中了你什么。”

顿了一顿，徐丽慧又道：“那太监功夫非常了得，应是武当派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可惜为太子卖命，甘心做了太监，与四哥为敌。他求饶的师祖爷自然就是……”狗剩儿抢口道：“莫不是武当真人张三丰爷爷？”

徐丽慧牵动伤口，不禁“啊”了一声，隐隐觉得伤口发麻，像有中毒症状，心里发急，指着胸口对狗剩儿道：“快，我这里有药……” 话未说完，已然晕了过去。

狗剩儿大急，奔到近前，刚要找药，伸出的手却又缩回，返身出塔，跑到河边，借着月色星光，拔了许多问荆草，一边返回，一边把草放进嘴里大嚼，到了塔内，奔到徐丽慧跟前，低声道：“嫂子，得罪了。”动手撩开徐丽慧下摆，露出受伤的小腹，跳出一个红色的小囊，里面零零碎碎，像是火石，小腹上面已经缠了几层纱布。狗剩儿轻轻解开纱布，右手接住嘴里吐出的汁液，小心涂抹在伤口，心里紧张，老是抹不匀，又手忙脚乱地将纱布裹上，放下衣服。

过了一盏茶时分，徐丽慧悠悠醒转，看看守在塔口的狗剩儿，看看自己的伤口，低声道：“是你为我包扎的……”

狗剩儿听见动静，回头道：“嫂子，我……”话没说完，听得徐丽慧厉声道：“什么人？”

狗剩儿急忙回头，却是那太监！狗剩儿知道自己不是他对手，如果只有自己，撒个谎，吹个牛，趁机下了河，死太监也就没招儿了，可是塔里是嫂子，是燕王妃，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逃脱！

狗剩儿笑道：“以前我只知道北平的狗皮膏药粘得很，可遇到你，才知道……”话没说完，脖子已被太监拿住，登时喘不过气来！

狗剩儿自小在河里长大，惯于下水憋气，又和地痞流氓打架无数，对于近身肉搏颇有心得，眼见脖子被掐住，两脚踹向太监下’体，使得太监伸腿挡格——狗剩儿出脚乃是虚招儿，右手食指中指立即插向太监双眼！

太监大惊之下，急忙松开，向后几步，骂道：“小子无礼！”疾步上前，施展武当擒拿手法，不到五招，就又将狗剩儿摁在地上。狗剩儿趁他不备，张口咬在太监手背，痛得太监又松了手。没等太监再出手，狗剩儿一个箭步跳起来，直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