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鲤插口道：“我还听说，巡防营总兵唐青云沿着运河往上找，就想找着从哪儿抛的尸……”眼见邱小宝眼色制止，立即住了嘴。

王老先生继续道：“不错，当时的巡防营总兵唐青云沿河查找尸源，一直找到了首富何长在地安门四合院排水的暗门！你说好巧不巧，唐总兵登门查问，就撞见何府家人持剑行凶，竟将何首富一位大夫人罗氏当场刺死！蹊跷的是，致命伤也是喉咙，罗氏当时穿的也是宫女衣裳……”

围观百姓大为震惊，都听得呆了。当年此案震惊全国，京师更是人心惶惶，谣言四起，但是很多案件细节都是以讹传讹，并不确知。

邱小宝面无表情，示意黑鲤将大船上的一干人等统统拉了起来。

王老先生朗声道：“很快，京师府尹、刑部大人、巡防营官兵、大理寺卿，还有主管大人忠毅公，都似乎早有预料，不到两个时辰都齐齐到了现场……”

张玉拱手道：“案情重大，朝野震惊，我等职责所在，有何不妥？！你一个说书人听得几句道听途说，就敢胡言乱语，妄议案情！”邱小宝冷冷道：“职责所在，并无不妥，不但没有不妥，甚至当年查案之人因此立功受赏、加官进爵！”走到吴飞面前，“吴大人，你当年是主审此案的刑部尚书，请问你是如何判定此案元凶乃是首富何长在？”

吴飞满脸憔悴，却梗着脖子道：“吴某深受皇恩，时刻想着为君分忧……”邱小宝喝道：“河上河下，官员百姓，你觉得他们想听的是案情，还是你拍马屁？！”

吴飞瞪了邱小宝一眼，大声道：“吴某……吴某依法查案，并无不妥。巡防营已经查明，尸源来自何府排水暗门无疑，此其一也；吴某派人四处查访得知，何长在在案发前期以高额工钱为诱饵招募了大批适龄少女，说是入宫去当宫女，案发后很多苦主到衙门喊冤，说他们前脚把闺女送到了何府，接着就在河里发现了尸体！此其二也；巡防营总兵唐青云亲口证实，他到何府查问，亲眼目睹何长在动手将身着宫女服饰的夫人罗氏一剑刺死，致命处也是咽喉，此其三也；再有，正如刚才所说，当时的京师，人数最多的江湖门派，便是与何长在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沧临派和洪洞派，此其四也！邱大人，有这四条，吴某还不能下令拿人吗？三千人命，牵动三千家庭，牵动大明民心安稳，更牵动皇上的……”

邱小宝大声道：“好！吴大人说得有理有据、入情入理！不过，小宝不才，也对此案做了些研究，想向吴大人讨教。”吴飞哼道：“铁案如山，吴某问心无愧，不怕旁人诘问，更不怕后世评说！”

邱小宝大声道：“好！好一个铁案如山！好一个不怕后世诘问！我只问一句：何长在的杀人动机是什么？”吴飞道：“一百个人便有一百个想法，他要杀人，旁人哪里知道他为何杀人？”

邱小宝怒道：“旁人可以不管，你一个刑部尚书必须要管！何长在富可敌国，妻妾成群，又身为朝廷首席客卿，可谓有权有势，四处逢源，他为何要去杀人？而且是三千人之多？！”吴飞坚持道：“我有以上四条，足可以将此立为铁案！”

邱小宝道：“好，那么我就从吴大人说的第四条开始问起。确如吴大人所言，当时的京师，人数最多的江湖人士便是沧临派和洪洞派，而这两派又都听从何长在差遣。可是，我想请问，沧临派和洪洞派帮众所用兵器是什么？看家本领又是什么武功？”吴飞支吾不答。

邱小宝冷笑道：“吴大人，作为一个在洪洞派做了五年之久的卧底，你别说你不知道哦！”吴飞扭过头仍不作答。白鲤凑了上来，眼神直勾勾盯着吴飞，手却慢慢伸了上来。

吴飞惊恐道：“你，你要干什么？”一旁的黑鲤笑道：“他要干什么？你能不知道吗？别提上裤子就忘了！”

白鲤的手已经开始解开吴飞的裤带，吓得吴飞向邱小宝大叫道：“停！停！让你的人停手啊！”邱小宝不疾不徐，拿起一杯酒，向坐在龙舟里的皇上敬了一敬，一饮而尽。

吴飞终于大叫道：“好，好，我说！我说还不行吗？”邱小宝仍不喊停，任白鲤将吴飞的裤子褪了下来。船上的官员，河里的百姓，都大呼过瘾，看得兴起，一个劲起哄。有妇女孩子看得害臊，有的急急挤了出去，有的脸红地低了头。

邱小宝这才道：“白鲤，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也干得出来！放开吴大人。”白鲤放开手，心有不甘地向大船上的其他人看了一眼，吓得其余官员都低了头。

邱小宝道：“吴大人，说吧，沧临派和洪洞派所用兵器是什么？看家本领又是什么？”吴飞拿过裤子胡乱穿上，急急道：“是，是……他们两派武功本是一门，所用兵器都是绳子，沧临派的武功叫‘沧临震通惠’，洪洞派的叫‘洪洞九连环’。”

邱小宝大声道：“好，两派帮众可曾教授什么剑法？”吴飞支吾道：“剑法倒未曾教过，不过沧临派帮主李云婷得其父亲真传，学得一些剑法，据说教了一些给身边人。”

邱小宝冷笑道：“几个女子就能在一夜之间杀掉三千人？笑话！更何况，她们那日凌晨时分刚从沧州到了京师，根本没有作案时间！”吴飞本要反问“你怎知她们没有作案时间？”，可是自己已被白鲤吓破了胆，哪敢直言反问？

邱小宝继续道：“你刚才说的第三条，是时任巡防营总兵唐青云登门查问，亲眼目睹了杀人现场。好，我告诉你，行凶者乃是沧临派女帮主李云婷的侍女小红，死者乃是何长在另一位夫人罗氏，起因乃是家庭矛盾，小红也是失手杀人，”目光转向大船，黑鲤会意，立即踢了江胜清一脚。

邱小宝道：“江胜清，小红的剑法如何？你最清楚，要不你说几句？”江胜清道：“是，小红跟随李帮主学了一些剑法，但并不精通，据我所知，从没学过一剑封喉的手法……”

邱小宝大声道：“好！江舵主说得明白，也不枉小红痴情一场！”江胜清满面羞惭，低下头来。

邱小宝向杨礼腾使个眼色。杨礼腾高声道：“各位，杨某身为仵作，当时曾亲自检验了罗氏伤口，虽然说罗氏致命伤也在咽喉，可是伤口的创面、力道、角度及手法都和运河女尸大不相同，根据现场查勘，杨某断定，当时情况是凶手持剑站立，死者迎面抢上，持剑人躲闪不及，致使罗氏惨死当场。”

邱小宝看了吴飞一眼，道：“吴大人刚才说的第一条是尸源便是何府排水暗门，第二条是何府高价招募少女……”

大船上一人突然站起，冷冷道：“陈某可否说几句？！”语气淡然，面无表情——正是陈’瑛。

黑鲤喝道：“哪轮得到你说话了？！你信不信我让白子好好收拾你！”邱小宝心下有气，却知道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果“严刑逼供”，审案效果必然大打折扣，便道：“哦，陈大人有话请讲。”

陈’瑛冷冷道：“刚才你问吴大人，何长在杀人动机是什么？陈某可以回答你。陈某曾在沧临派调查获知，多年之前，何长在与其帮主李炳森独女李云婷相好，曾经立下毒誓，此生唯爱李氏一人，绝不招惹别的女人，如若有犯，情愿他何家断子绝孙！可是何长在本就风流倜傥，文采绝佳，加上后来生意做大，财源滚滚，又岂止是招惹了一个女人！正所谓报应不爽，何老板除了与李氏生有一个儿子之外，再未生育子嗣！李氏气恼何长在背弃誓言，沾花惹草，一直未曾过门，带着儿子长居沧州。陈某核实案情时，何长在已经招认，说为了破除毒誓，便以为宫中吸纳秀女为名，开出诱人工钱，使得大量穷苦人家把姑娘送到何家。何长在泯灭人性，招纳江湖方士秘密作法，以破毒誓——这便是何长在杀人抛尸的真正动机！”

邱小宝越听越气，不光愤恨陈’瑛能言善辩、搅乱视听，打乱自己的审案节奏，更恼恨黑白双煞手段太轻，致使陈’瑛居然还敢当场翻供！他狠狠瞪了一眼白鲤， 道：“陈大人的为人与手段，天下谁不知晓？我想别说何长在一介书生，就算是武林高手也未必扛得住陈大人的好手段！到了您手里，还不是让他说什么他就得说什么！”

陈’瑛哼了一声，并不理会。邱小宝继续道：“所谓何长在毒誓之说，根本就是凭空捏造、栽赃陷害！邱某有一日闲来无事，就去京师西郊的玉泉山里逛了一遭，倒是大开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