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长在哭笑不得，道：“你懂什么啊！快回去吧，那边你跟你妈不是住得挺好吗？”罗明明哭得伤心，几欲癫狂，道：“好什么呀！你又不回家！我可也是皇上御赐的大太太，你总不回家，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李云婷冷笑道：“你说你情愿为他去死？蒙谁呢！你说的不就是十多年前，你为了他去跳河，对吧？告诉你，我们沧临派早就查清楚了，当时河里潜着七八个渔夫，都是你找的吧？”罗明明胖脸通红，急着向何长在分辩，换来的只是扭头不理。
罗明明四下张望，冲着小红手上的长剑奔去！小红躲闪不及，“噗”地一声，罗明明巨大的身躯软瘫下来，直挺挺压了下去，吓得小红急忙松开长剑，尖叫着跳开几步。
一场喜剧，变成闹剧，终成悲剧。
何长在望着眼前的情景，完全难以置信，吓得瘫坐在地。
门口一阵喧哗，一队人不顾家丁们的阻拦，强行闯了进来，大步走到正厅，喝道：“何老板，你……”眼见地上的惨状，大吃一惊，立即指挥人把住门口，喝道：“何长在，你草菅人命，犯下滔天罪行，还有何话说？！”
何长在还在发愣，在家丁的搀扶下才站起来，道：“你，你们是……是什么人？”为首的亮出腰牌，道：“我等是京师巡防营的，负责参与调查通惠河女尸案，沿河一路查找尸源，发现就在你家排水的暗门……”
何长在完全懵了，喃喃道：“排水，暗门……”一个兵士大声道：“大人请看，这具女尸也是宫女装扮，致命伤也是咽喉，与通惠河女尸大致一样！”
为首的低头查看一番，站起身大喝道：“来人啊！把何长在拿下！其余人等不许擅动！”
屋内屋外乱成一片，哭声震天。
小红向李云婷磕了个头，站起身走到巡防营首领面前，道：“官爷，这人是我杀的，屋里这么多人都是见证！”首领哼了一声，道：“怎么？替人顶罪？官爷我见多了！你们一个都脱不了干系！”
小红道：“官爷请看！”俯身下去，将罗明明身子翻了过来，抽出长剑，“唰唰唰”，一边比划，一边将刚才的过程说了一遍。
首领将信将疑，拿不定主意。何长在已经恢复镇定，走到他身边道：“这位官爷，我是什么人，你是知道的了？”
首领一仰头，傲然道：“知道又怎样？不就是银子多吗？”何长在抬手一指供桌，道：“官爷，知道这是何物？”
首领摇摇头，不屑道：“我只管办案，别的……”何长在大声道：“此乃当今圣上御赐的金书铁券，你竟敢口出不敬之词！是何居心？！”
首领吃了一惊，惊疑不定。何长在继续道：“当年在下跟随永乐大帝奉天靖难，蒙圣上御赐朝廷客卿身份，并得此金书铁券，也就是免死金牌！官爷，想必你做官的时间还太短，这些背景都没打听清楚就来何府撒野！”
首领明显气短，但仍哆嗦着嘴唇不肯退后。何长在道：“这个女子乃是贱内罗氏，因为家事，被侍女小红失手所伤，不治而死……”
首领抓住话头，道：“好，失手杀人也是杀人，何老板我们动不了，小红我们必须带走！”李云婷喝道：“我看谁敢？！”沧临派帮众长剑出鞘，向前一步！
孰料，首领毫不示弱，大手一挥，兵士们也拔刀出鞘，铁链哗哗作响。大厅之上，一时剑拔弩张，气氛紧张！
何长在开口道：“小红，你……”李云婷喝道：“你干什么？！”小红道：“帮主，人是我杀的，这个赖不掉，我……麻烦帮主转告江舵主，抚养好家里的孩子……”
何长在道：“小红，你放心，我一会儿就进宫面见皇上，一定把你救出来！”小红点点头，走向首领，伸出双手。
首领手一挥，兵士立即上前用铁链锁了小红，押着便走。
首领吩咐两名兵士看守现场，向何长在拱手道：“何老板，案情未结之前，烦请莫要外出为好。”说完也大步走出大厅。
何长在急急拉着李云婷走进内室，又扳动机关，进入暗室，抬手就要伸进她的怀中，急得她一把打掉，斥道：“什么时候了你还……”
何长在急得说不成话，喘口气才道：“上次我给你写的信，你都看了吗？”李云婷一怔，道：“看了，不就是让我爹还有苏姨帮着画张河图，还作法加持。”
何长在道：“快，现在就用！”李云婷一怔，道：“这么急？你不是有那个金牌吗？怕什么？”
何长在急道：“时间紧急，来不及多给你解释，我一会儿进宫求见皇上，扰乱他们的视线，你的人比较面生，负责押运，剩下的事儿交给我的人，最迟今晚子时行动，还有这个——”伸手一指石鼓，“一定要嘱咐你的人小心！”
两人相拥无语，两颗心久久在一起跳动。
何长在道：“我这辈子，最亏欠的两个人，一个是我爹，另一个就是你！”李云婷哭道：“现在说这个干嘛！早干嘛去了！”
“如果真要陪我去死，你到了阴间是不是也得恨死我了？”
“在阳间你沾花惹草，到了阴间，希望你……规矩点，只爱我一个！”
……
两人走出内室，脸上的泪迹未干。
外面一阵喧哗，原来是鲤鱼回来了。
何长在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鲤鱼的手，急切地问道：“鲤鱼，外面到底怎么回事？”鲤鱼向李云婷拱拱手，沉着脸向何长在道：“通惠河捞出来三千具女尸……”
何、李二人都张口结舌，不知所措……
京师以南的运河上出现了一位怪人，他轻功奇高，却有些疯疯癫癫，过往船只都被他一一查验，嘴里不停地喊着“涛儿，涛儿”——不错，他就是云北归。
曾经风光无限、军功赫赫的云侯爷，此时蓬头垢面、形容枯槁，赤红着眼到处问人寻人，过往船只都设法躲着他，却谁也躲不过，他的轻功、他的水性，简直无人可比，但是他的德行，却又让人害怕至极。
这天清晨，仍然一无所获的他坐在河边呆呆出神，肚子叫个不停，又累又渴又困，他的疲惫已达极限。
他两手鞠水喝了几口，忽然发现水有异样——是红的，闻一下，刺鼻的血腥气！他急得大叫，发疯般往上游飞奔，嘴里不停地喊道：“涛儿，涛儿！”
忽然一只船停了下来，向他急急招手。云北归大喜，一个起落飞掠过去，落在船上，急切喊着涛儿的名字，却看见了鲤鱼。
“鲤鱼，你看见涛儿没有？就在那天，我们一起送李帮主他们走那天，我儿子不见了！”
鲤鱼咳嗽个不停，一直摇头。云北归大失所望，起身要走，却又被鲤鱼拉住，道：“云侯爷，姑爷和大小姐都被抓了？”
云北归转回头，道：“你说谁？谁被抓了？”鲤鱼道：“何长在，还有大小姐李云婷！”
云北归听了鲤鱼的讲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三杀只鸡都不敢，他敢杀人？就算是他指使人杀人，也绝不会、绝不敢杀三千人，还是三千宫女！不行，我得回去救人！
言念及此，云北归立即施展轻功向京师疾奔……
捞尸队队长何老三有个不好的预感，开始还以为是忙了一夜太累了，而且亲眼见到那么多的女尸，换成谁谁也不能一下子就能接受。到了下午，他终于发觉不对劲的原因了——捞尸队的人背着自己窃窃私语，而自己一旦走近，他们就会立即住嘴，与他客气地保持着距离——这在以往是绝对没有的事情。
他本就脾气不好，那受得了这个！立即逮住副队长傻根，喝道：“傻根，你小子给我说实话，你们背着老子在干嘛？”傻根结结巴巴道：“没……没干啥，真的！”
何老三把绳子摔在他身上，喝道：“你小子就是我招进来的，让你当副队长是给你脸，你要给脸不要脸……”吓得傻根赶紧摇手，拉着他到了一处没人的地方。
何老三掏出旱烟袋，道：“说，要是说不好，老子今儿就开了你！”傻根眼睛一亮，道：“好，好，何叔，您老开了我吧，求您了！”
何老三一瞪眼，提着旱烟袋就要砸他，吓得他赶紧说：“何叔，您还不知道呢？运河边都传遍了，说……说这些女尸都是……漕运老板何长在干的！”
“胡说！我看是谁瞎嚼舌头！看我不打死他！”气得何老三站起来嚷道。傻根急忙拉住他，低声道：“我们也是听人说的，说何老板前些天不是出高工钱招人，说是为宫里招宫女，大街上排着长队，好多穷苦人都把闺女送去了……”
何老三瞪眼道：“那……那跟杀人有啥关系？”傻根道：“昨儿夜里，帮着咱们捞尸的人里面，就在这队女尸里发现了自家闺女！他们前儿个刚送到何府，昨儿就死在了运河里，身上穿着宫女衣裳，官府的人沿河找尸源，你猜到了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