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想了想，道：“这个好说，我在沧州就听说北京的烤鸭好吃得很，咱们谁要是输了谁就请吃烤鸭！”鱼漂子望望爷爷，咽了口唾沫。

爷爷也不理他们，兀自抽着烟。

何清催道：“到底敢不敢嘛？说句话呀！”鱼漂子低下头，嘟囔道：“我，我也从来没吃过烤鸭哩……”

何清一怔，旋即笑道：“这个好说，咱再比一回，看谁先到岸边，谁先到谁就穿我的新衣服，甭管谁赢，晚上我何清请吃烤鸭可好？”

鱼漂子顿时来了精神，一个猛子扎了下去。何清一怔，说了句“耍赖！”立即施展轻功向河边跃去，几个起落，已经稳稳站在岸边，刚要伸手去拿衣服，却听见桥上一个人喊道：“少帮主，他来了！”

何清呆了一呆，旋即又扎进水中。鱼漂子冒出头来，兴高采烈地把何清哥哥的新衣服拿了起来，不顾桥上那位大人的连声恫吓，兀自穿了起来。

何长在下了轿子，在鲤鱼的陪同下快步走向桥头，却只看见了五师兄江胜清正向他拱手施礼。

何长在急急问道：“清儿呢？清儿呢？不是告诉你这次必须带他来见一面嘛！”

江胜清面露不悦，索性侧头不理。鲤鱼一边咳嗽，一边提醒何长在。何长在这才醒悟，赶紧道：“五师兄别来无恙啊！”

江胜清回过头，冷笑道：“我们再好，也不及你何老板财源广进、风流倜傥啊！”何长在探头向下，看见一个身着华服的孩子，疑惑道：“清儿……这几年变化挺大嘛！”

江胜清不置可否，淡淡道：“是，孩子长高了好多，模样也……越来越像小师妹了。”何长在苦笑道：“也是，儿子像妈。不过，看来清儿这几年在沧州没少吃苦啊！这么瘦，穿件衣服也像是大了好多嘛！”

江胜清刚要开口，却听见桥下马蹄声响，眨眼间一个人骑马到了跟前，飞身下马，动作潇洒之极。何长在笑道：“二哥，功夫越来越俊了！”

来人正是云北归，向众人一拱手，道：“老三，大侄子来了，你也不说一声！”何长在一指桥下，摇摇头苦笑道：“不怕二哥笑话，我也是刚见着。”

云北归向下喊道：“大侄子，赶紧上来，二伯请你喝酒去！”何长在拦住道：“二哥莫要声张，我家里哪位要是知道了又得闹翻天，烦死了！我现在根本也不回去住。这不，我让五师兄偷偷带出来见一面，顷刻就要回去的。”

云北归一瞪眼，急道：“回哪儿去？这是他的家！老住姥姥家算怎么一回事！”何长在拉住他，指指荷花楼，道：“二哥，咱哥俩也有日子没喝了，走，兄弟做东……”

何清在桥下冒出头，静静地听着桥上的情况，并及时“嘘”住了刚要喊他的鱼漂子。等到桥上的人走了，他才慢慢上了岸，接过鱼漂子递过来的旧衣服，一言不发地穿了。

江胜清此时也走了下来，急急走到他跟前，道：“少帮主，咱们这就回去吧！”鱼漂子急道：“不，刚才何清哥哥还说要请我吃烤鸭哩！可不许说话不算话！”

何清看看桥上，道：“他们都走了？”江胜清点点头，道：“走了，去和你那位侯爷二伯喝酒去了。”

何清咬牙恨恨道：“我娘说的不错，他……他一向喜新厌旧，连自己的儿子也……也不在意的！”江胜清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也不是了，我刚才看见他紧张的样子，也是很想见你的……”

何长在见了“儿子”，心情大好，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最后被鲤鱼和后来进来的管家何大强拉着回了家。云北归喝到半醉，骑马回家，脑子里兀自回想着何长在说的几件大事：

一是皇上秘密召见何长在，交代他近期做好疏浚大运河的收尾工程，并做好近期漕运准备，即将全线停运普通货物，集中运送粮食——这是战事再起的信号！

云北归也已听说，蒙古余部趁着大明朝廷派郑和带领重兵征讨安南胡季犛政变之机，新晋可汗鬼力赤及太师阿鲁台再犯边境，皇上为此一直筹划着第四次征讨。

第二件事是皇上打算修一部大书，听何长在说地极为激动，还说愿意出力出钱，并举荐自己的一位同年解缙担任总撰修云云。

第三件事与自己大有关系，想想也是惭愧，自己身为朝廷命官，消息却是从从不上朝的三弟这儿听到的——征讨安南的郑和所部遇到危机，皇上有意派云北归前去解决。

还有一件事，何长在说得含糊其辞，却是让云北归最为震惊的：皇上命他秘密在各地寻访豆蔻少女，人数多达千人之众！按说若是为皇上选妃或是选用宫女，自然有大内有司专职责办，何必绕着弯要他何长在秘密行事？两人思谋半天，仍是没有得出结论。

回到家里，云北归胸口发闷，咳嗽几声，又吐出一大口血。他示意小卓子不要惊动夫人，只是喝了几口茶水漱口，坐在厅上想着何长在鼓动他去安南的建议。皇上近来对自己若即若离，想是又有人在他耳边吹风使坏，按说这个时候实在不该远离朝堂，可是如果不再立新功，自己又拿什么稳固现在的地位？

第二天，养居殿。

太监将几份军情奏报作了阐述，退回侍立。

皇上扫视了站着的几位大臣，缓缓道：“我永乐一朝十年以来，从未遇到南北军情同时紧急的情况，各位爱卿都是朕的股肱之臣，有何应对良策，尽管说来。”

琢磨了一晚上的云北归主意已定，第一个站出来道：“皇上，您早就说过，犯我中华者，路再远也要狠狠揍他！臣别的本事没有，从小就有打架的能耐！三宝跟我也熟，臣愿意带兵前去打安南这帮孙子！”

皇上笑道：“好，话糙理不糙！不失我二弟武当高手的风采！这样，你去南边平定安南叛乱，北边由朕亲自带兵灭了鬼力赤！”

张玉立即出来道：“皇上，国家安定日久，南北宵小之徒作乱，哪里需要皇上亲自长途远征？”马建成出来道：“张将军此言差矣！军情奏报说得很清楚，安南设下诡计，困住了我大明五十万大军，此等大逆不道之举，必须出大军一举讨伐之！而反观蒙古余孽，多年来屡打不绝，自然是因为打得不够、击之不狠，想我大明万岁御驾亲征，必定可以震慑余孽，扫平残余！”

张玉还要再说，却被皇上挥手打断，道：“朕意已决，诸位爱卿不必再说。南北边患，搅乱我大明盛世图景，必须及时予打击，灭之于萌芽。即刻拟旨，朕亲率二十万大军，由马建成道长陪同，御驾亲征，扫荡北漠！云北归率领十万大军，火速驰援南境，救出郑和所部，剿灭叛军，安定安南！”

打着“云”字号的帅旗猎猎生风，威风八面，主帅云北归心中却无端生出几分不安。带军出征对于他早已是家常便饭，但是这一次却始终觉得心神不宁。

这次南征，他照例带上了已经升任宣威将军的结拜大哥王骥作为副将，当然他最熟悉的神机一营归了御驾北伐的队伍，不过，经其亲手打造，另一支堪与神机一营媲美的神机二营也在迅速发展当中，这次也被云北归拉上了，按照他的说法，评书里说黄帝当年都是“且战且学仙”，这次将神机二营拉上战场，在实战中锻炼，必定进步更加神速。

云北归显出少有的严肃，缓缓道：“大哥，这些日子好些事很他娘的不正常啊！”王骥一边擦着火枪，一边应道：“怎么反常？我倒没觉得。”

云北归呼出一口气，咳嗽了几声，道：“昨儿个下朝，张玉这老小子又过来找我说话，前几天还去我家里一趟，这在以前可都是从来没有的事！”

王骥不屑道：“这有啥稀罕！他张玉向来是紧跟皇上的，眼里谁都搁不下，可是近来我听说他连着挨了皇上几次训斥，可不就想着跟侯爷你搞好关系呗！”

云北归笑笑，道：“是啊，近来这个马建成顺风顺水，搞得我和张玉都是灰头土脸。”王骥忽然压低声音道：“兄弟，我听来几句话，不知道你爱不爱听？”

云北归笑骂道：“废话！有屁就放！”王骥神秘道：“我听说这个马建成成天撺掇皇上吃什么仙丹，可是皇上的身体不但没见好，却老是犯头晕，后宫那么多嫔妃，他谁都不爱见，老去马贵妃的仙驷宫，这次御驾亲征，居然也把马贵妃带在身边了！”

云北归心里一惊，道：“还有这种事！？”王骥点点头，道：“我是没见过，都说那个范贵妃是天下第一美人，可是自打进了后宫，听说皇上也不大得意她，去的最多的就是马贵妃的仙驷宫！”压低声音，“很多人猜，说是皇上之所以老去仙驷宫，是因为仙驷宫有人给皇上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