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家和道：“下官不明白！”

景宁将惊堂木一扔，道：“本宫早就明言在先，夷狄犯法，自有本宫处罚，你都没有听见吗？”

谭家和道：“自是听过，只是卢龙郡终究是大素的天下，王法条条，不能因公主一言而废。”

景宁道：“卢龙郡是本宫的私邑，在这儿我就是天，我就是王法！不听我的，今天我就废了你这个县令。”

谭家和道：“天也好，王法也好，有民才有天，才有王法。自公主驾临卢龙，占民地，征公主饷，纵容夷狄不法，墨阳之民流离失所，民将不民，郡将不郡。谭某也闻之，人各爱其家，如公主之爱私邑，未之闻也！”

景宁愣了一下，道：“公主饷是什么东西？”

谭家和道：“去年冬天公主莅临卢龙，征用三十万石粮，三十万车草料。墨阳县也小，犹自分摊到一万石粮，一万车草料。官吏威Bi，草民节衣缩食，不能给其半，呼之公主饷。”

景宁怒急，一下子掀翻了公案，几乎砸到了谭家和，谭家和吓得慌忙躲避。公堂内外莫敢出声。

景宁走到谭家和面前，道：“这公主饷是真的？”

谭家和道：“有何不真？墨阳县上下任凭公主讯问。上峰三日一催，五日一Bi。墨阳县十室五空，些许青苗在没有了，墨阳县也就没有人了。下官早就想挂冠而走了。”

景宁沉默，而后道：“起来吧，你还算个好官！”

谭家和慢慢站起。

景宁道：“据你所知，这半年卢龙征到了多少公主饷？”

谭家和道：“墨阳穷困，它处或者能够多些，总计下来有十八万到二十万吧。”

景宁怒急反笑，道：“好，好你个钱无方！不意我到卢龙，竟然祸害了卢龙。”

谭家和欲言又止。

景宁看出，就道：“有什么你就说？不用婆婆妈MaDe。”

谭家和道：“谭某闻听周围几个郡也在收公主饷！”

“什么？”景宁要疯了，“他们为什么收？”

谭家和道：“据说是参赞德化、助力公主、化育夷狄！”

“好！明白了。”景宁怒气冲冲往外走，扔下一句，“你不用挂冠，等十天，本宫给你个交代！”

景宁出了县衙，上了白鹿车道：“走，去永平府，老娘饶不了钱无方！”

“诺！”阿新就驾车狂奔永平府。

托娅在后面纵马紧追，良久方才赶上，道：“公主到永平府做什么？”

景宁道：“暴打一顿钱无方。”

托娅道：“他是一方郡守，你这样打他，有辱国体，朝廷也会怪罪，不是解决办法！”

景宁道：“那你说怎么办？”

托娅道：“咱们回去商议一下。”

阿新道：“商议什么，杀了就是！”

托娅道：“更加不可以了，擅杀一方大员，那是死罪。”

天色向晚，景宁逐渐冷静下来，道：“回去，等我想想再说！”

夜深，景宁犹不能寐，道：“我大好河山，总不能断送到这些贪官污吏手中。”

阿新爬到景宁腿边，道：“阿新替姐姐杀了他！”

景宁道：“小屁孩一边去。”

阿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杀了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景宁道，“阿新，去把冯小青叫来！”

景宁起迟，皇甫堤等了很长时间才被招见，景宁打着哈欠道：“这么早干什么？”

皇甫堤道：“永平府发来的紧急公文，郡守钱无方遇害，整个永平府都乱了。传闻光明道大举进攻，马上就要攻打永平府，很多老百姓都在外逃。永平府的长史紧急请求公主发兵，救援永平府。”

“什么光明道，不就是郡守钱无方掉了脑袋吗？这给你说的！”景宁笑着说，从旁边拿过一个皮囊，丢给皇甫堤。

皇甫堤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钱无方的脑袋，血迹犹自未干。

皇甫堤大惊失色，失手将皮囊丢到地上，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景宁道：“钱无方假公济私，坏我名声，我就派人把他斩了。”

皇甫堤道：“这如何使得，他可是一方郡守，朝廷一品大员啊？”

景宁脸色不好看，道：“你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已经杀了，告诉你，就是让你跟我研究一下后面的事情如何处理。”

皇甫堤道：“公主教训的是，擅杀朝廷大员乃是死罪，这个事情公主虽然是已经做了，但还是不要声张出去。”

景宁道：“不说出去，如何以儆效尤？”

“这个——”皇甫堤道，“这个事情总之不能由公主亲口说出去，由属下安排让下面人去说，将来朝廷纵然疑心，也是无可奈何。”

景宁点头道：“嗯，这个法子不错。”

皇甫堤接着道：“现在最紧急的是永平府混乱，应当马上派人安抚，以免事态扩大。”

景宁道：“我手下都是一群夷犹，派谁去？我看那墨阳县令倒还不错，可是官卑职小，做不了这个事情。”

皇甫堤道：“臣保举一人——达耶。其为人忠心事主，又无党羽。既精通夷狄，又了解大素文物，实在是不二人选。现在暂且派他去安抚永平府，如果成功，之后可以让他一直担任卢龙郡守，则公主后顾无忧。”

景宁道：“嗯，还是你想的周到啊，再就是周围几个郡都打着我的名义征什么公主饷，我总不能让他们得了便宜，坏了我的名声，你也要想个办法替我处理掉。”

皇甫堤道：“这个是再也不能杀了。”

景宁笑道：“我知道，总不是我的一亩三分地。”

皇甫堤沉吟道：“这个事情不能只盯着公主饷上，公主举旗南归，夷狄畏服，天下震动，但是公主还未给大素百姓带来实利，现在这些官员借着公主名义征税，公主自然不能便宜了他们。方今春荒，流民四起，我意公主可以大张旗鼓巡行周围郡县，当面斥责郡守县令，令返还公主饷，以安抚民众，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既惩贪官，又得民心，而分文不费，是为一举数得。如能成行，则北方九郡莫不畏威怀德，公主无王侯之名，有王侯之实。将来天下有变，有欲取天下者，莫不膝行公主前。”

景宁闻听叹道：“当日我恨失何云天，今天我恨得中军晚啊！就按你说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