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郑说道这里，站住喘息不已，然后继续道：“没几天张将军就去世了。”

鸟蛋听他一路讲来，已经有所预料，但是小郑亲口讲出，还是心中一痛，望着涛涛白沫河无言。

二人对着白沫河发呆半晌，又继续前行。

小郑道：“后来听莫先生讲：张将军临去还说‘国不可一日无铜’。再后来，莫先生得了皇命，募人寻矿，大家都报了名，当时报名的有一两千人，最后跟着莫先生出京的就我们这五十多人。都是孬种！”

“的确是孬种！”鸟蛋道，然后扯出长刀。

“怎么啦？”小郑道，然后就见前面山梁上站着两个羌人挡住了去路。羌人着羊皮衣，手持马刀，映着寒光。

鸟蛋即扯出长刀，羌人变色，欲进不敢，欲退不能，彷徨无计，鸟蛋已至，二羌人举刀，鸟蛋横刀出，斩为四片，翻滚落崖。小郑跟上见地上有掉落的衣物，道：“这是我们的服装！”

然后，捡起细看，道：“好像是小李的衣服。”

鸟蛋道：“下去看看！”

二人翻过山梁，向着白沫河边行来，远远就见河边几个羌人在抢着什么东西。二人一路下行，羌人也已经望见，提着马刀围了上来。

小郑眼见羌人七八个，先自怯了，躲在鸟蛋身后，羌人见了哈哈大笑，嘴里说着什么小郑也不懂。只是缩在鸟蛋身后。

鸟蛋长刀一摆，指着羌人，羌人发一声喊，扇面状围了上来，鸟蛋一冲而上，回过身来，羌人还剩下一个站立的，那羌人也疯了，啊啊——怪叫不止。

鸟蛋用长刀拍了一下小郑，道：“杀了他！”

小郑道：“啊——”

鸟蛋道：“你斗过群狼的，一个羌人而已！”

小郑闻听勇气倍增，提剑就上，羌人已经破胆，斗了几招，转身就跑，被小郑赶上一剑洞穿，羌人倒地挣扎，小郑站着直喘。

鸟蛋环视，见河边倒着两个弟子，上前看早已经气绝，看样子都是溺死的，衣衫不整，都被脱去了，就是那些羌人争夺之物。

鸟蛋上下搜寻，再无所见，小郑看见两个弟子的尸体，到是放声大哭。

河边并没有什么泥土，鸟蛋将两具尸体移到高处，覆石掩埋。然后向小郑道：“走吧！”

小郑即向石堆叩头，起身跟着鸟蛋上山，到得半山腰，见熟悉系着几匹马，想来就是那些羌人的马。

鸟蛋和小郑各自挑了一匹，骑上追赶大队，小郑道：“咱们不继续搜寻了吗？”

鸟蛋道：“时间越长机会越小，自求多福吧！”

大队行进有背夫在后，物资拖累，行动不快，两天之后，鸟蛋二人即追上大队。

莫先生见鸟蛋救得小郑归来，连声说好；众弟子见小郑一人回归，又高兴又伤心。

不管多么伤心或者喜悦，大队仍然需要前行。鸟蛋作为向导当先而行，莫氏夫妇骑马跟在后面，之后是弟子，骡马队和背夫。

山岭间曲折前行，一连数日安然无事。这一日正行走间，有飞鸟掠过，紧接着弓弦响处，飞鸟应声而落。

莫先生大惊，道：“有人？”

鸟蛋道：“没事儿。”

众人皆驻马，不一会儿，转弯处出现一匹马，上骑一羌人，手持弯弓，近看年纪轻轻，皮肤微黄，眉秀目明，这羌人道：“长刀，很长时间没见了。”

鸟蛋道：“阿姜，你的箭法越来越厉害了。”

阿姜道：“咱们再比试一次！”

鸟蛋道：“不用比，你比我强！”

阿姜道：“素人真是狡猾，说假话和说真话一样。”

鸟蛋道：“我说的只有真话！”

阿姜道：“就相信你一次，你带着那么多人要干什么？抢光我们的堡子吗？”

鸟蛋道：“哪里？他们只是路过，让我带路。”

阿姜道：“羌人的土地，可以白白的走过吗？”

鸟蛋道：“他们是白素，带来了珍贵的礼物——盐巴！”

阿姜微微一笑，道：“跟我来吧！”

鸟蛋回头道：“跟上吧，有人招待我们。”

鸟蛋和阿姜说的是羌语，莫先生等人听不懂，闻听有人招待，是又惊又喜，一颗悬着的心放到了肚子里。

大队跟着阿姜前行，山路迂回曲折，进入一座山谷之中，但是牛羊遍野，又有许多石片堆砌的碉楼，四角或六角，垂直耸立，等闲都有三四丈高，七八丈高的所在多有，莫先生望见，道：“这就是所说的羌人碉堡，与我大素的塔楼有异曲同工之妙！”

阿姜听见莫先生嘀嘀咕咕，就问鸟蛋这先生说什么，鸟蛋回答了；鸟蛋的羌语也就是那么回事，说个大概而已；阿姜听了，道：“倒是对的，你们素人的祖宗大禹就是我们羌人。”

这个鸟蛋是不知道的，向着莫先生说了，莫先生道：“信哉！禹出西羌，正史所载！”

鸟蛋道：“这么说大家是一个老祖宗！”

莫先生道：“非但如此，开国神箭姜国公就是羌人。”

鸟蛋向阿姜说了，阿姜不屑，道：“一个小偷而已。”

鸟蛋不明所以，再追问，阿姜却不肯说，径直打马向前，鸟蛋复问莫先生，莫先生想一想，道：“正史记载，姜国公取神弓东出常山，又记载国公晚年，亲回常山返还神弓，这个想来当初是擅自取了神弓的，不过国公既然已经归还神弓，几百年了，羌人还在记恨吗？”

说话之间，阿姜和他的父亲，这羌堡的堡主姜艮一起返回，姜艮人到中年，很是健壮的样子。姜艮热情欢迎远来的宾客，当下命令准备酒宴，就在山谷中幕天席地排开宴席，烹牛宰羊，举杯畅饮，莫先生赠送盐巴为谢礼，全堡欢庆。

羌人善饮亦善射，喝到高兴处，立起人形草靶，与客人比试射箭，负者饮酒。莫先生弟子中有十余人自负射艺精湛，然而与羌人一翻较量，十有九输，不是对手，尽皆大醉。

阿姜乃起要与鸟蛋比试射艺，鸟蛋不得已，与之比试，凡九射，鸟蛋仅能中胸，阿姜皆中目，姜艮望见喜笑颜开，鸟蛋遂大醉，阿姜不乐。

鸟蛋即醉，莫夫人让黑妹扶着鸟蛋，到石屋内休息，一路歪歪斜斜，到了石屋，鸟蛋一头躺倒，黑妹跪在旁边，手帕蘸了水，给鸟蛋擦脸，忽然低低的声音道：“主子！”

鸟蛋闻听，猛地睁开眼睛，道：“黑妹！”

黑妹闻听，吓了一跳，几乎摔倒。

鸟蛋侧着头，道：“黑妹，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黑妹慌张的向门外看看，坐正身子，低低的声音，道：“一见就认出了，在大槐树下。”

鸟蛋道：“你怎么成了莫先生的婢女？”

黑妹声音更低，道：“教中安排的！”

鸟蛋道：“你还是光明道成员！”

黑妹垂着头不说话。

鸟蛋道：“安排你做什么？”

黑妹摇摇头不说话。

鸟蛋道：“这几年你还好吗？”

黑妹点点头又摇摇头。

鸟蛋有所悟，道：“有人监视你？”

黑妹微不可察的点点头。

鸟蛋道：“你出去吧，我没事儿！”

翌日，辞别姜艮，大队出发，弟子中不少人骑在马上晃晃荡荡，宿醉未醒啊！

大队晃晃悠悠前行，莫先生道：“蛋向导，你跟这羌堡很熟啊？”

鸟蛋道：“也不是，我那个老娘眼睛瞎了，听说羌人巫师能够治疗，我就来找他们的巫师，巫师不见我，我就和他们打了一架，赢了，见到巫师，巫师说治疗瞎眼，要金色的天鹰蛋。我就满世界爬山去找，哪里有金色的，好不容易找到个带金点的，巫师说不行，我气急了，就揍了巫师一顿。我出门的时候，他们全堡的人举着马刀，我举着长刀，他们也不敢动手。自此以后算是认识了。”

莫先生道：“这次我们没有见到巫师。”

鸟蛋道：“被我打了之后，巫师怎么有脸在堡子里居住，他搬到上山去住了。”

忽听得后面马蹄声急，鸟蛋急忙策马来到队尾，蹄声急促，对方已经赶到了。当先两骑正是姜艮、阿姜父子，姜艮怒气冲冲道：“好你个素人，奸猾狡诈，枉我赤诚待你，竟然偷我神弓，还不受死！”

鸟蛋不明所以，道：“姜堡主，什么神弓，我没有拿！”

姜艮道：“不是你拿，也是你们这些素人拿的。交不出神弓，一个也不要想走。”

说话之间大批羌人赶到，看样子竟然是全堡精壮都出动了。鸟蛋估算眼前情况，自己一方虽然人多，真正能够骑射的不过二三十人，对方却有一百多人，打起来难以取胜，当下强制忍耐，道：“姜堡主，你要如何才能相信，我们没有拿你的神弓！”

姜艮道：“自然要一个个搜查！”

鸟蛋道：“想来神弓也不是个小东西，带在身边，一眼可见，姜堡主，由你来查验如何？”

姜艮道：“好！”

旁边阿姜道：“他们人马众多，趁机藏起来，根本找不到，须得全部带回堡中，仔细检查。”

姜艮道：“对，全部跟我回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