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斯塔随手抹掉了糊住右眼的鲜血后一拳砸中了一个维库人的正脸，被瞬间击碎的鼻梁骨让鼻血箭射而出；一个鱼人士兵用接近破碎的大盾挡住了维库人的斧头，代价是被右臂被砸得弯折；另一个鱼人跳起踩在了同伴的背上高高跃起一矛刺中了维库人的脸。
曼豪斯丢掉了手中崩口卷刃的鱼人短刀，抬头用鱼人的利齿咬穿了一个维库人裆部的皮毛裤；一个暗鳞战士拔出了插在同伴身上的标枪，哀嚎着用它捅穿了维库人的喉咙。
由女性鱼人组成的战地救护队来来往往一个又一个抬走躺在地面上的鱼人，在混乱中她们很难分清躺在地上的鱼人哪个死了哪个还活着。
所有受过训练的男性鱼人已经被填入了战线，没有受训过的老鱼人，女性鱼人与少量的海地精也按计划拿起了临时的武器武器：削尖的木棍在火中稍微炙烤一下增加尖端硬度制成的尖头棍。
就连佩因赫斯平台本身似乎都因为维库船群的推挤而时不时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
佩因赫斯平台上的鱼人与海地精们似乎已经穷途末路，而维库人们也被这场节奏缓慢得令人绝望的战斗拖得饥寒交迫疲惫不堪，极度拥挤混乱的战场让维库人的沃洛德难以下令展开从其他的方向进行攻击，只能一点点的将每次总共不到十个维库战士挤进缺口中。
在围攻战中，往往进攻方的士气能受到的打击更低，而鱼人们和法斯塔到来前相比宛如不同种群的身体素质加上他们背水一战的信念让他们爆发出了接近维库人的耐力与韧性。
更何况维库人们在战斗之前还经过了一段时间不长不断的航行，即使是善于航海的维库人不能说长距离的航行不会对他们的战斗力有任何影响。
如果不是因为太阳井精华碎片的供能法斯塔早已力竭倒下，即便是如此现在的他也感觉自己的手指都无法张开，他感觉自己已经濒临了极限，光是维持自己继续战斗就花光了全力，他已经没有力气去看其他的鱼人战士怎么样了。
终于，挡板外传来了嘶哑怪异的号角声，原本还在试图攀爬上佩因赫斯的维库人们迅速放下了手中的战斗，拖走了离自己最近看上去还有救的战友开始退去。
维库人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他们就回到了自己的船上，维库人的舰队缓慢而跌跌撞撞的远离了佩因赫斯平台。
等到挡板升起后法斯塔才双腿一软重重的坐在了地面上，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几乎完全失去了知觉，浑身遍布的伤口被一层薄薄的血壳彻底覆盖。
还未来得及参加战斗的鱼人老弱妇孺与海地精们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还能动的鱼人士兵包括暗鳞战士在内都几乎站不起来身子，他们已经无力去感到喜悦和去庆祝，过量的体力消耗和劫后余生的恍然感让他们不知道去怎么应对。
他们只能茫然失神的看着身边地狱一般的景象，直到被海地精或者鱼人们搀扶的手触碰肢体时才将他们拉回现实。
歇斯底里的狂笑和崩溃的哀嚎响彻在了佩因赫斯的上空。法斯塔推开了试图搀扶自己的鱼人，让他们去救助其他倒地的战士。
救助伤员和清点损失在法斯塔的指挥下迅速展开，直到所有的鱼人伤兵都集中到了瓦特那里时法斯塔才恢复勉强站起身子的力气。
而直到所有的损失和战果被统计出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佩因赫斯已经远远离开了他们之前所在的岛屿，只是法斯塔特别授意的，他要让佩因赫斯看起来是想逃难，远远的离开终北。
而维库舰队在尾随了一段时间后就放弃了跟踪，调头驶向了之前所属血鹰氏族的岛屿。
直到这时法斯塔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对于他来说只有到这一步他们才算是成功，他的身上被瓦特裹满了海生植物草草制成的绷带，因为大量的伤员让浸泡过草药汁液的精制绷带早已消耗一空。
在这次战斗中法斯塔陆续投入了五百一十二名战斗员，其中直接战死的就有二百一十二名，其余的都受了轻重不等的伤势，而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死亡人数还会随着一些鱼人因为伤势过重渐渐死去而提高。
而维库人的伤亡数量只能统计个大概出来，结合船上留下的尸体做出的保守估计，维库人总共的伤亡数应该在两百上下。
理论上在充足的准备和占据了地形与先攻优势的情况下这种交换比对防守方来说都有些难看，但是在公布了数字后所有的鱼人们都发自内心的感到了自豪。
原因是他们是鱼人，而他们的对手是维库人，两个种群间的身体素质云泥之别的差异曾让鱼人们将维库战士视为不可战胜的存在，曾经整整五个维库人就能让整个部落如临大敌鸡飞狗跳的时代过去了。
油然而生的自豪感在所有鱼人的心中激荡着，一些相对不和谐的声音在当天就传了出来。
“让我们看看那些海地精干了什么？他们在我们战斗的时候拿着破棍子远远的躲在了一边。”
“鱼人英雄，海地精废物！”
“应该把他们赶下海！我听说札特蛙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还很烦躁冲出了围栏想去前线杀敌。”
……
诸如此类的声音让法斯塔和瓦特嗅到了一丝裂隙，而事实上在战斗的过程中海地精们一直在不断的调节着平台浮力，左右两侧突然增加的大量重量并不相同，让平台有可能倾斜的风险。
除此之外在前线厮杀的同时海地精们也一直在与平台博斗，维库人们战船汇聚在一起的推挤让佩因赫斯平台水下部分的承力结构受到了极大的考验。
崩裂的绳索，开裂的龙骨，这些都需要大量的人手一刻不停的维护，更别提他们需要钻进不断摇晃的平台底部一些最小的缝隙中进行加固和修补作业，光是直接死于摇晃和变形的组件挤压的海地精一只手就数不过来。
在这种对海地精不满的情绪越来越严重的时候法斯塔登上了瞭望塔，召集了所有手头工作都不那么忙碌的部落成员，当然也包括海地精。
在善后工作进行的差不多的时候，法斯塔重新登上了瞭望塔，他环视了一周下面的鱼人与海地精们，在他的身旁工艺粗糙的红底金纹锚叉旗依然在海风中舒展着肢体。
“所有到场的族人请将我的话传递给因为工作而抽不开身的家人与朋友，首先感谢所有的鱼人，所有的海地精，你们在前线，在后方都为这次的胜利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鱼人们爆发出了欢呼，但是法斯塔明显的注意到在提到海地精时鱼人们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微妙。海地精们看向法斯塔的目光则带上了一丝被承认的感激。
法斯塔对下方点了点头，继续用嘶哑低沉的嗓音继续说道，他说话时因为在战斗崩断了不少牙齿而有些漏风，但是没人会嘲笑这个以一己之力分担了一侧大部分战斗压力的酋长。
“在很多个极昼和极夜前，我们的先代萨满，老瞎眼带领我们来到了终北群岛最荒芜的角落，建立起了这个部落。我们的部落她受孕于自由的理念，并对生存的渴望。”
说到这法斯塔补充了一句，他提到了对他影响甚重的老瞎眼。
“对智慧的老瞎眼致敬！他在我们最软弱的时候带领我们，我们的父辈从维库人的大斧和标枪底下死里逃生，愿深蓝赐予他平静。”
“愿深蓝赐予他平静！”下面的鱼人们高呼着回应着如今我们响应了敌人的宣战，这是因为我们已经无法忍受我们善良而勤劳的族人沦为难民和皮子，我们不想再让维库人占领大地与丰饶的矿藏还有温暖的木炭，我们也要求阳光下的地盘！”
“为了部落！”有鱼人这么张口喊道，霎时间台下的鱼人群仿佛被彻底引燃一般高呼着回应了法斯塔。
“我们取得了第一场战斗的胜利！曾经我们认为只有五个，十个甚至二十个鱼人才能杀死一个维库人！但是从今天来看！每一个回归深蓝的鱼人战士都至少带走了一个维库人！”
法斯塔看着台下情绪高涨的鱼人们，伸出了手往下压了压。
“但是，从更广泛的意义上来说，不只是那些参战的鱼人们才是英雄！看看我们的女性，她们勇敢的穿梭在战线周围，抢救下那些受伤的战士！看看我们在最危险的时刻准备用孱弱的武器和自己的身体加入战斗填补战线的族人！”
法斯塔顿了顿高举了拳头：“他们都是英雄！你们都是英雄！”
鱼人们的喝采声让法斯塔感到脚下的瞭望塔都在微微震颤，如果不是因为佩因赫斯平台上平时严禁大规模的跳跃与跑动鱼人们肯定会兴奋的原地蹦跳。
法斯塔的声音一转，由高亢变得低沉，他看向了站在人群最后的海地精们点了点头。
“看看后面，加入我们时间最短的海地精们，最开始我以为他们都是一群胆小鬼和懦夫，因为我没有在战斗中看到他们的身影，但是瓦特，我们的萨满告诉我，我错了。”
法斯塔指了指自己的脚下。“在真正的战斗开始后没多久我，我们的佩因赫斯，我们的母船就遭遇了前所未有的考验，至于更详细的就请由我们的萨满瓦特来讲解。”
瓦特艰难的爬上了瞭望台，法斯塔轻轻的将双手手腕因为过度劳损还打着绷带固定受伤的关节的瓦特抱起放到了旁边的小台阶上方便下面的人能看到他。
瓦特笨拙的从他那标志性的褡裢中掏出了一卷羊皮纸，艰难的将其展开后清了清嗓子，他的声音温和而又富有穿透力。
“我的族人们，正如酋长所说，我们取得了胜利，但也做出了极大的牺牲，在这次战斗中我们涌现出了很多的英雄，有鱼人也有海地精。”
瓦特看了一下台下的鱼人，第一次的演讲还是让他有些紧张，他顿了顿微不可察的深呼吸了两口平复心跳。
“到现在为止我们已经有两百二十名鱼人与十六名海地精回归了深蓝。在这次的战斗中我们的主要战场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在佩因赫斯上，另一部分在佩因赫斯的下方。”
不少鱼人表现出了疑惑，有些鱼人不解的挠了挠额头。
“这两部分都是同样重要的，佩因赫斯上的战线没有各位与酋长的血战，我就不可能站在这里演讲，而如果佩因赫斯下面的战场没有海地精，我们将会在崩溃散架的佩因赫斯上被木头，被粗缆，被烈火烧死，被佩因赫斯沉入水中后卷起的充满尖利残骸的漩涡卷入绞死！”
瓦特从褡裢中取出了一小截似乎被泡在过淡血水中过的粗缆，粗缆明显是因为吃不住绑缚在其上的东西的巨力而崩断的。
“大家看看！这是船底最重要的缆绳之一的一部分，它上面的鲜血不是来自维库人，而是海地精。它在水中即将被快散架的木头崩断时有一位海地精用手拉住了只剩中间芯材连接的两端。”
所有的鱼人目光都聚焦在了这根缆绳上，这根缆绳上粉红的颜色似乎无声的揭示了那个海地精的结局。
“这位海地精一手一端的拉住了缆绳，血肉之躯终究无法与佩因赫斯的巨力匹敌，仅仅坚持了一瞬间这根缆绳还是断了，一起被撕裂的还有这位海地精的身躯。”
台下的所有人都变得鸦雀无声，他们无法想象到是能将海地精身躯活生生撕裂需要何等强悍的巨力，他们也无法想象到要让自己的身躯被撕裂而不是让缆绳脱手需要何等坚定的意志。
“是的，如果这根缆绳就这么断裂我们脚下的佩因赫斯将会散架，后果正如我所说的，但是这位海地精用他的勇气与意志将散架拖缓了一瞬间，而这一瞬间让他们的同伴得以完成了修补结构的最后一步。”
法斯塔看到远处有一条腿不翼而飞的比弗·椒盐在海地精的搀扶下对台上深深的鞠了一躬，他感谢法斯塔和瓦特承认海地精做出的贡献。
“还有很多的海地精为了让我们在平稳结实的地板上与维库人厮杀钻入了船底一些不断挤压碰撞的缝隙中修补骨架，甚至我所知道的就有两位勇敢的海地精为了让那些沉重的零件不在摇摆中互相撞碎而用自己的身体为那些部件取得了看起来微不足道但至关重要的缓冲！”
瓦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的提高音量高声说道。
“请允许我代表酋长，代表在佩因赫斯原本会到来的崩溃与沉没中无法逃走的伤员与幼崽对海地精们表示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