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要有点用处嘛。”陌尘大言不惭的评价，他坐在石桌上，就连碧眸也映照着天幕中的流光，他神色难得地温情起来，喃喃道：“果然还是快乐过活最好，就算是妖精也有性命终结的时候，然而不管我陌尘何时走向终点，我都不会忘记今天。”他眸光微移，眼瞳里映射着萧青言回眸一笑，他突然豪气万千，举起手中酒杯：“来！来来！再干一杯！”

萧青言举起酒杯，美景醉人：“奉陪到底。”

夜幕上，徘徊不去的荧惑守心缠蜷幽远，淡淡石榴花香混着酒香，烧鸡香气在栖凤城的夜色里弥漫。

那是发生在三百年前的事，那时陌尘还未来到栖凤城，更未与萧青言相遇……

仲夏时节，莲埭山里却仍是一片凉爽。清荷红莲，落花流水，到处都是风景。陌尘缓缓走在羊肠小道上，头顶一片片苍翠新绿，斑斑阴影落在他俊俏脸颊上，如水墨般流淌。

他正兀自哼着小曲，蓦然间，一丝丝血腥气随风而来，打个旋便消失无影。可是陌尘还是嗅到了，他跟随着若有若无的气息，走进一片花丛。藤萝缠绕着松柏，翠黛轻摇，绽放了珊瑚豆一般的花朵，幽香暗涌，却仍掩不住那股血腥。

陌尘好奇心大起，度花穿石，终于在香气袭人的花阴下找了根源。

一只幼豹奄奄一息地躺在苍苔上，满身金色条纹甚是好看，只是双眼紧闭，腹部流血不止，已经浸湿了一地。陌尘走过去，俯下身子拎起幼豹一只腿瞧了瞧，然后仍由它自然落地。是还未修成人形的小家伙，受这么重的伤怕是活不长了，真是可怜。陌尘这样想着，起身便想离开，这到底和他没什么关系，妖精没什么同胞爱，大不了它死了，挖坑埋了便是最大恩惠。

陌尘正想发挥妖精最崇高的精神——溜之大吉。就听见身后断断续续的低吟声，有着无限委屈与不甘。

一时心血来潮，他回头望去，看见幼豹正在努力站起来，它低着头，咬着牙，颤抖着四肢，金色眼眸蓄满泪水，却只在眼眶里徘徊，衬得更加清澈坚定，如世间瑰宝尽在其中。它腹下的伤口很深，白花花的肠子混着混浊的血水往下淌。便是这一眼，让陌尘心头一动，不由走回来，站在它面前。

“你不想死？”

“嗷……”受重伤的幼豹嘶声力竭，它已经摇摇晃晃，头却昂起来，不愿落在地上。

“别怕，我可以救你。”出于感动，陌尘破了妖精的规矩，他出手去搭救自己的同胞，他尽量柔声细语，缓缓探出手去，指尖还没触上它的皮毛，便被一口咬住。火辣辣的痛顺着手臂袭来，他吃痛叫出来，要不是它受伤太重，陌尘一定扔它出去。

“乖，我不是要伤害你，放心，我会让你好起来的。”

不知是温柔的声音起来了作用还是小豹子耗尽了最后力气，它眨了眨眼，看着陌尘，身子软下去。即便如此，它仍是没松口。

“真是倔强的小家伙！”陌尘哭笑不得，他难得发几百年也没一次的善心，报酬却是胳膊上刻骨铭心的牙印，还真是与众不同的纪念。

他将小家伙抱在怀里，轻念咒语，并起双指，缓缓拂过它的伤口，柔和的红光从指尖迸出，如烟似雾，一缕缕将幼豹缠绕。烟消云散之后，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经渐渐愈合，只有漂亮的金色皮毛上还沾染着黑红的血污。他探了探鼻息，仍是脆弱不堪。恐怕要调养些时日才能完全恢复。既然已经救了它，便不如好妖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他抱着小家伙，找了处还算隐蔽的山洞，胡乱铺了些茅草苔藓，安顿好小家伙后他生了堆火，自从修成人形，在人间混迹多年之后便懂得了冷暖爱恨，也知道火的妙处。

比如说烤肉。

酥香多汁的野鸡架在火上嗞嗞冒油，表皮已经金黄脆软，撩起阵阵香气勾着小手逗引腹中馋虫蠢蠢欲动。陌尘守在架旁擦拳磨掌，而火光之外的小家伙却是一副威吓惊恐的神色，背毛全炸，若不是行动尚不便，此时定拔足狂奔。

时不时的低声咆哮让陌尘不得不感慨小家伙的生命力顽强，他转了转木架，眼睛一刻不离地盯着野鸡：“吃不吃？”

“呜……”

“不吃？”

“呜……”

“不吃正好，我忙一天饿死了。”陌尘说着便扯下野鸡腿，虽然烫得呲牙咧嘴，手却黏上了一般死也不放。

“啊！好吃，好吃……呼呼，烫，烫烫……真香……”含糊而幸福的哼唧声被狼吞虎咽渐渐淹没，只留下一地残骸和口水。

小家伙看着直流口水，眼睛直愣愣的盯着陌尘手中的獐子肉，饥饿终于战胜了对火的恐惧。它蹲在火光外缘，腹部上的皮毛已经慢慢长全。

“你求我我就给你吃。”陌尘存心逗它，故意大声咀嚼，将骨头吐得满天都是。

小家伙脖子一梗，眼睛望天，一副宁死不屈，不吃嗟来之食的大义姿态。肚子不懂什么名节骨气，只管一阵阵叫屈。越是饿的时候感觉越敏感，小家伙虽然贫贱不移富贵不屈，却时不时被那漂亮的金色眼珠子出卖一下，瞟着陌尘手里的肉不放。

“哎！哈喇子拖地了。”

本能地抬爪擦擦下巴，才发现上了当，呲牙咧嘴地瞪着捧腹大笑的陌尘。笑够了，陌尘将手里剩下的大半獐子腿扔给生闷气的小家伙。伸个懒腰之后便就地一躺，呼呼大睡。

山里的夜晚风寒，半夜里陌尘一激灵，只觉得肚皮上暖烘烘的，揉眼看去，原来是小家伙耐不住夜寒，蜷着身子逶迤在他身边，小小的身子轻轻颤抖。陌尘没来由的心酸，像是穿透茫茫岁月，看见昔年的自己站在大地上孤苦无依。想着便将小家伙搂进怀里，甜甜入睡。

原本打算没几日便离开它，只是一次次拖延竟然眼看着夏去秋至，秋去冬来，这期间为了躲避搜寻小家伙的仇敌，没少在山里东躲西藏。陌尘以为小家伙只不过是只漂亮点的小豹子，后来才知道它竟然是世间少有的金眼豹猫。最初得知这一消息时，陌尘的直觉便是甩手走人，有多远走多远。金眼豹猫算是他的天敌之一，有谁会傻到帮自己未来的天敌休养生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