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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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时分,纷乱了数日的盘龙山终于安静了下来,争斗了数日,此时所有的生灵都已是极度疲倦,此刻便是生死仇敌也不会再争斗,只因为太过疲劳,万物都已陷入了沉睡,各处各地响起的都是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如同闷雷,杂乱而有序。

自天鸟瞰,各处山林中都躺满了巨大无比的身影,那些沾染着血肉的山林边上,聚集的野兽更是成千上百,密密麻麻陈横在山林间,仅仅只是一夜,但盘龙山中的积尸已少了大半,尽数化为了森森白骨,暗淡许久的血林也终于露出了绿色。

经历了大劫的嘈杂之后,这片山林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各处也都将会恢复原样,再过不久,这片山林中将不会再有尸体,野兽们又将会为了食物而厮杀,而半年后,山林中的白骨也将会消失,尽数化为盘龙的沃土,养育这片山林。

现在这个时候,虽然还有妖兽在外厮杀,但大多数的妖兽已经返回了,来享用着难得的盛宴,短暂的时间内这片土地上不会再有争斗,猛兽都在享用散落各地的尸体,彼此间倒是可以和平相处,这难得景象如要再次出现怕是要等到下次人族大举再犯时,只是不知那个时候又将会是何时,或许不久,或许不再会有,命数难定。

此刻,在盘龙山妖兽区的深处,有一片山林却是格外的沉静,不像别处山林那般满是如闷雷般的呼吸声,仅有些许弱小虫兽的轻叫可闻,显得十分不等同,更为不同的是这片山林的中心是一片范围广袤的沼泽,常年大雾朦胧,如今依旧。

这是便是三头怪蛟的老巢——迷雾沼泽,当初这一带本就是妖兽聚集之地,但是当初因为金虬触怒了三头怪蛟,三头怪蛟凶性大发,将湖中的妖兽尽数屠戮,四周山林的妖兽有些是被当初追赶金虬的宇文尽等人所杀,有些则是被三头怪蛟给吓跑了,至于剩下的则是跟着三头怪蛟出外复仇,尚未归来,所以这片山林便不由显得特别起来。

但若是说这里没有生命也是不对的,便在迷雾沼泽之畔,那块正对着迷雾沼泽的石头上正有着一个老人正在沉睡,低沉的呼噜声不断在打破着山林的平静,往身上看,衣衫褴褛,完全没有高手的风范,倒十足一副大街乞讨的乞丐样。

这便是来寻找金虬的老乞丐,自从兽潮分别之后,他便一直在追寻金虬的行踪,好不容易找到了金虬,看到金虬和人打架,他便连忙上前帮忙,却不想和所有人一起被金虬给坑了,却仍旧无怨无悔在这里等待着金虬。

山林寒风彻骨,不时吹拂着老人单薄的衣衫,刮在他干枯瘦弱的手脚上,令那手脚上不断迸裂出伤口,血迹褴褛,湖边的湿气极大,打湿了他的破衣烂衫,冷若寒冰,但老人的面容却仍旧安详,根本不惧着山林的严寒。

“大山,你不用担心,师傅一定把徒弟给你带回去……”睡梦中的老人,在喃喃说着梦话,朦朦胧胧中,他似乎又回到了壮年,又回到了二十年前,一切开始的地方似乎也是一片山林……

他本是行走天下的豪客,一身修为更已到了一流之境,这样的身手在天下也多少算个高手,无论是去加入何方势力,都定会受到礼遇,但他却从来未曾想过去加入任何势力,一心只想磨练自己,到达人族的巅峰——先天之境,找到武学的最高境界。

为此,他行走江湖多年,挑战了很多人,各有胜负,名声也越来越大,当初谁不知道他武狂人吴功的名号,但是一年一年过去了,他的实力却仍旧停留在一流之境,始终无法迈出那最后一步,为此,他忧愁,他烦闷。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得知了盘龙山出现了奇特神物的消息,当时天下也是群情激奋,各大势力都派人前来这片险恶山林,当时他都快被无法提升境界逼疯了,索性便豁出性命不要,跟着大潮一同来到了这片险恶的山林,抱定不成功就成仁的觉悟。

当初,他虽然疯狂,但还算有脑子,没有像金虬一样直接闯埋葬了无数人的盘龙山,而是找了盘龙山附近的一处险地,其中有妖兽存在,实力已近乎先天,只要能够战胜它,他想定然可以突破先天,于是,他就进去了。

但是他根本无法想象盘龙山妖兽的凶残程度,他在天下挑战已是胜多败少,已是天下闻名的剑客,但是不想仅仅一个盘龙山外围的妖兽便将他逼入了死地,那凶残的攻势、那可怕的利爪獠牙令他根本没有招架之力,仅仅三个回合,他便已经奄奄一息了,幸好当时他和妖兽决战的地方有一片断崖,在妖兽最后发动攻击时,他失足掉下了断崖,这才捡了一条命。

断崖下的日子,他现在仍记忆犹新,当时的他已全身筋脉尽断,根本无法觅食,只能喝一些草上的露水吊命,想呼救根本就没有人来,想要自行了断尚且不能做到,当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那极度艰苦的日子里,他开始反思自己的人生,发现自己竟一无所得,为了武学他抛弃了一切,武学也未能达到巅峰之境,他到底算是什么人?

在断崖下躺着的十几天里,他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想的头都疼,当意识朦胧时,他仍旧在思考这个问题,若是不想通这个问题,他将会是不甘心,但是不知自何时起,他心中的另一种渴望竟然超越了问题,他想活下去,虽然已经抱定死的觉悟,但当死亡真正到来时,他想活下去,他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他想大声呐喊,他想叫人来救他,但是当时他的喉咙已经全哑了,根本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他只能挣扎着拖着残缺的身体,向着断崖外爬起,当时生的渴望竟是那么强烈,就这样他凭着一股信念,竟硬是爬出了山谷。

在山林的边缘处时,他再也爬不动了,但是他还不甘心死去,仍旧在向外奋力看着,但是险地的边缘是不可能有人的,他只能失望接受死亡的命运,但就在那时他忽然听到了孩子的笑声,他连忙奋力高呼,那一声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喊完他便晕倒了,所幸在晕倒前,他看到了三个虎头虎脑的孩子正在向他奔来……

再次醒来时,他已身在一个村庄,那三个虎头虎脑的孩子正围在他的四周,看到他醒来时,都惊喜露出了笑容,那一刻的笑容他永远都急得,那一刻他的心都在颤抖,他这样的人也会被人需要么?

后来他曾从村里人的口中得知他们的身世,这三个孩子都是孤儿,虽被收养在不同的村子里,但是彼此之间关系很好,经常在一起玩耍,都是一些不太安分的孩子,总是向往险境环生的山林,经常偷偷往山林里跑,没少害村里人担心,而他也正是在他们去山林玩时遇见了的。

那片树林距离村子足有数里之遥,再赶回去叫人已经来不及了,正是这三个孩子将他带回来的,他无法想象这三个尚未满十岁的孩子是怎样将他带回来的,只是听说当他们将他带回来时,他们身上已满是擦伤,情况并不比他好上多少,那一刻他竟感动得落泪。

接下来的一年时间,他便一直留在这个山村里养伤,和这三个孩子在一起,那段时间里,他见到了别样的世界,在这片险恶的土地上,人们的生活无比清贫,但却无比和睦,一家有事百家相助,为了给他治伤,整个村子的人都在出力,为了他这个陌生人的生命,所有人都在紧衣缩食,那三个失去亲人的孩子更是把他当成父亲一样对待。

那段时间是他人身最为温馨的时间,他每天都过得很开心,一年后,他的伤已痊愈,分别的时候终于要到来了,山村的人们送还了他的佩剑,不求回报让他自由离去,只是那三个孩子却拉着他的手,不肯放开,他们仍不舍得他走。

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离开的,他只记得当他一只脚踏出那个村子时,他的灵魂似乎已死去,他已成了行尸走肉,于是他收回了脚步,转身又奔回了村子里,抱住了那三个正在痛哭的孩子,和他们一同痛哭,并发誓永远留下。

那一刻,他找到了自己心中的武学巅峰,他的巅峰就在这里,就在这个村子里,他所要寻找的一切都在这里,心灵的慰藉,需要他的人们,他要留下帮助这些人,用自己的剑帮助这些折翼的雏鸟再次飞向梦的天空,奔向梦中的山林。

自那一天开始,他便留在了这个山村里,将那三个孩子收入了门下,将其一生所学尽教授于他们,助他们练就了一身闯荡山林的本事,那三个孩子的天赋也极好,几乎个个都在少年时代成了猎人中的传说,看着他们的笑脸,他的心中无比欣慰。

再后来,三个孩子都成了各自村子的支柱,离开了村子,离开了他,率领着猎人进入了山林,而他也因为教出三大猎人,声名远扬,无数村子的孩子赶来,要投入他的门下,他去了田泽城中,教导来自四方的弟子,用他的力量回报这片大地。

虽然相见的时候已不再多,但是时而能够听到三个弟子的壮举,他也极为开心,当那三个孩子先后成家时,他都曾去过,献上自己的祝福,而他们也都是以父礼待他,每一次拜堂成亲,二拜的总是他,那是他最高兴的时候。

看着三个孩子都已长大,他的心情无比欣慰,只等着抱着孙子颐养天年,却不曾想到噩耗会来的那么突然,其中一个孩子的妻子孩子却会被亲人所杀,当他发狂时,老人的心似乎都被撕裂了,他想帮助那个孩子,但却无从下手,只能看着他痛苦,心伤不已。

时间一年又一年过去,那个孩子仍旧沉浸在痛苦之中,常年钻在山林中和野兽搏斗,老人无能为力,这成了他心中永远的痛,两个一同长大的同伴虽和他情同手足,但是对于已经心死的人,他们也无能为力,一切的一切似乎真的无可挽回。

但想不到,他竟能再次看到了那个孩子从痛苦中走出,那个孩子已经找到了他心灵的寄托,那个天赋惊人的少年,更和他结下了父子之情,对他而言,那少年就是他的一切,一旦失去了他,那个孩子将永远无法回头,甚至会为此丧失生命。

那三个孩子是他一切,是他的儿子,他不会再看着那个孩子消沉下去,那个对于他的弟子如同儿子一样的少年,那么对于他而言,那个少年也就是他的孙子,他儿子的一切,也就是他的一切,他不能让这个少年有事。

“大山,你放心,师傅不会让阿虬有事的……”已不知睡了多久,但是睡梦中,老人仍旧在念叨着,并没有忘记他对弟子曾说过的话,即便是身死他也要守在这里,等待那个离去的少年的回归,为了他的弟子。

“哗哗……”沉寂许久的迷雾沼泽忽然传出了溅水之声,打破了这片山林里的平静,如同一声声闷雷响起,动静之大,形似排山倒海,有庞然大物要出来了,可怕的危机已经在向外逼出。

“糟糕!难道是妖兽出来了么?”熟睡的老人立刻一蹦而起,闪身躲在了巨石后面,紧张地看着迷雾沼泽,他已期盼迷雾沼泽中传出动静许久,因为那证明他要等的人还在,但是这明显不是他要等的人所能闹出来的,这是危机。

迷雾沼泽中的声响越来越大,还未见到即将到来的庞然大物,湖面上已经搅起了巨大的浪潮,冲击着岸边,令大地都为之震撼,沼泽深处的芦苇正纷纷倒下,危机就要来了,他瞪着眼看着沼泽深处,一颗心都快提了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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