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前夕

“你想现在回去吧？”

洛芷率先开口问道，从程晨的眼神中，她已经看出了急切。

上官瑶就在那九归山上，而且此时上官瑶刚开始修炼，修为尚浅，若是真的与敌对阵，恐怕性命堪忧。而对于程晨来说，或许上官瑶就是一切，就算是杞人忧天，他也会迫不及待地想回去确认上官瑶的安全。

想着，她的鼻子不由抽了一下，感到一阵酸意。

当然，洛芷猜得一点错也没有，程晨此时心急如麻，恨不得即刻飞到那九归山上前山别院中，若是上官瑶有碍，那他活着，也就没有意思了。

可是看了看天色，即将入夜，山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就算去了也是危险重重，一时间，他亦是犹豫不决。

“你能在晚上看得见路吗？”

他这样问了一句，心中已是下了决定。

“不能。”

虽然不清楚程晨是何意思，但洛芷还是回答了一句。伏羲山中山路险恶，荆棘坎坷，就是白天走着也是艰难无比，更别说如此黑夜了。

除非修炼有成，凝炼出了具备自身灵识的法器，方能借助法器御空飞行，否则，纵是修为再高，想要在黑夜中翻过几座山，也是难上加难。

“那便是了，今夜早些休息，明日天一亮，我们就赶往九归山。”

程晨一字一句地说道，他做出这个决定之时，亦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此刻的他已不再是初出茅庐的小子了，他知道夜晚穿过群山会遇到多大的危险，而且，他此时的担忧也只是出于对上官瑶的关切而已。

伏羲门数千年基业，岂会被人攻到山上，又岂会任新进门的弟子出去迎敌？

虽然不清楚此次伏羲门之劫有多严重，但至少一夜之间，不可能会杀到前山别院之中，更别说轮到他们这等入门不过几天的弟子出面抗敌了。

如此来想，心下也安了不少。

明日起早来赶的路，未必会比连夜赶的路少。

“好。”

洛芷应了一句，不知为何内心深处感到有些欣喜。这一夜，她还能与程晨独处，至于以后，就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想着，心中又是啐了一句。

自己这是怎么了？

夜，颇显漫长。

程晨熬了药让洛芷服下以后，便返回了自己的房间。这一夜，星光有了些许黯淡，天空有些雾蒙蒙的，扑朔迷离。

如何也睡不着，他便也不再躺着，而是两腿盘坐了起来，借助九曜琉璃盏的能力，再一次尝试着构筑九宫八卦阵。这里不是九归山，他也不必藏着掖着了，九曜琉璃盏就放在身前，七彩光芒大盛，几乎照亮整个房间。

那日玉衡子师叔授予自己九宫八卦阵的口诀以后，他回来尝试了不下百次，但每一次都是以失败告终，自身的精元倒是因此损耗了不少。

这九宫八卦的玄机，他仍是没能参悟得透。

每次结阵，他总是不自觉地偏离到了以前学习的太极八卦阵法上去，即使自己牢牢地控制着自己的灵识不让其往那个方向变幻，但潜意识中，不知不觉又会回到太极八卦。

偶有几次成功，却不知该如何将真元分布其中，阵法奥秘，尽在真元的方位排布与浓郁程度安排，只要有任何偏差，都是不会成功的。可是，玉衡子偏生不告诉自己这些，乃是叫自己自行参悟，那样，才能领悟得出自己的道。

九宫八卦之玄妙，也在于此。

对其参悟不同，所成之阵法就不同，一个人有一种九宫八卦阵，一百个人就有一百种九宫八卦阵，不尽相同。

此，便称作道。

亦是程晨所说的道道不同。

但是，如此修行的难度，怕是要甚于取用前辈经验、行前人之路的修行千倍万倍。

而创造这九宫八卦的，又是何等高人啊！

“呼……”

想着，程晨便凝聚了心神，用灵识驱动着全身真元，缓缓地在四周按九宫方位排布，竟是熟练无比。原来，隐隐中，这一次一次的尝试，虽然没有成功，却是让他对真元灵气的操控娴熟了数倍不止，就是在那九归山上修行了十年的普通弟子，恐怕也比之不上了。

“乾为天，坤为地；坎为水，离为火。凝！”

“震为雷，艮为山；巽为风，兑为泽。凝！”

这两句口诀念完之后，忽而全身真元尽数暴起，奔驰而出，布满了周围的整个空间。随即，手印变换，那九曜琉璃盏也随着激射而起，在前方空中飞速地旋转。

彩光更盛！

“九宫之阵，成！”

语罢，便有无数真元分裂而开，按照八个方位依次排列，八种符文各自交错，最后汇聚成了巨大的影像，仍是八个八卦符印，呈正八边形环绕着程晨。

霎时，真元暴动引起的空气震荡剧烈到了极致，引得程晨气血翻滚，若不是心智坚定，怕早已忍不住吐血身亡。

九曜琉璃盏不断地引纳着灵气，源源不绝地注入程晨经脉之中，并快速地转化成精元，补充着他的消耗，饶是如此，他的脸色也是变得难看至极，一片苍白。

每一个方位都有强大的真元气劲冲击着程晨的躯体，每冲击一阵，他的面色就难看一分。但是之前的每一次，他都牢牢地用剩余的真元稳固住自己的身躯，抵抗着一次又一次的冲击，只不过这一次，似乎有些勉强了。

也许是因为心念上官瑶的缘故，心神没有以前那样的坚定。

但，绝不放弃。

忍着，忍着……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的月光照射进来，不再那么明亮，带着些许的黯淡。外面似乎起了风，吹得树叶沙沙地响，却显得更加的静。

夜，幽深，神秘。

而此刻程晨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苍白中带了一些潮红，眉间也渗出了许多细汗，看来这一次，又要以失败告终了。

虽然心有不甘，但他也不得不缓缓地将真元撤回，否则，遭受真元冲击的话，又得负伤好几日了。前几次他都是这般，只是这次，时间提前了不少。

看来，必须得静下心来才能修炼了。

想着，手印已经开始准备变幻，失败，已经成为习惯了。

突然，却是远方又一次传来巨大的响声。

“轰！”

声音的源头，正是那九归山！

这一声，似乎是一个惊天动地的法诀造成的响动，随之而起的，隐约能够听到众人的呼喊声，还有打斗声，那一边的战斗，定是激烈无比。

伏羲门，真的出事了吗？

“瑶瑶……”

忽然，程晨心神恍惚了一下，一下子竟忘记了驱动真元。

这一举动，却造成了巨大的变动。很快，因为程晨这一失神，八个方位的浓郁真元没有了阻碍，如同决堤之水一般朝着中心的方向汹涌而来，势如破竹。

而中心，正是程晨的身体。

“不好！”

程晨大惊失色，急忙重新凝聚心神，可是，那中心仍在他的绝对控制之下的剩余真元早已被八方而来的真元气劲冲击而散，此刻，他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凭仗。

气劲冲击到他的躯体，他必将吐血身亡！

一时间，危机又起。

更重要的是，他想不出任何对策，而他仅有的时间，只有几息。

就这样完了吗？

不！

程晨突然大喜若望，结印速度更加快速，他看到的不是绝望，而是希望。

眼见那八方真元即将接触到他的躯体之时，却生生停止了下来，不再前进一步，而此时，整个八卦阵法，竟然产生了些许奇异的变化。

盖因之前程晨误打误撞，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自己的真元平均地分作了八份，各自处于一方，形成八卦之阵。而八方的真元气劲同时往中心冲击之时，各自抵触，竟然达到了一个平衡，其中心地带，俨然形成了一个中空，空无一物。

九宫之阵，竟然就这样布成了！

乾六、坎一、艮八；兑七、宫五、震三；坤二、离九、巽四。此为九宫八卦，八卦平衡，阴阳相和，而中为宫，空无一物，若混沌之初，无阴无阳，无形无象，而其中又暗合天地，与八方卦象交互映衬，相成一体。

这就是程晨参悟出的九宫八卦。

这，就是程晨的道！

“九宫八卦，映于我道，合于我道，生于我道。”

“阵法，终成！”

这一夜，忽而又是变得那样的短。

九归山方向火光四起，一夜不灭。而程晨的房间之内，亦是一夜灯火，彻夜未眠。

东边传出那阵轰响之后，倒是再没有别的声音传来，除了一开始的些许动外，之后却是奇怪地陷入沉寂之中，静，静得出奇。

寒月挥洒，一片凄凉。

不知何时，东面的天空开始泛起了一丝光色，从那望不见尽头的群山之下，悄悄地升起。而这伏羲山的漆黑也似乎被抹去了一些，只是很静，依然很静。

黎明，降至。

若是在平时，那九归山上前山别院中，或许不少弟子都还在熟睡，就是勤快一些的，只怕也还是刚刚起来洗漱而已。而此时，却是没有一个人躺在床榻上，皆是神情紧张地三三五五聚在一起，不知在讨论着什么。从昨日傍晚起，整个伏羲门便陷入了一阵慌乱之中。

伏羲门，大劫将至。

中原，大劫将至！

坤七院，那个原本被伏羲门众弟子称作禁地的地方，此时更显得神秘。

自从几日前传出暗阁成员被害一事后，人们便查出了坤七院失踪两人的事情，那原本脾气古怪的穆痕，还有新近弟子程晨，而后，又是查到乾十三的洛芷也失踪了。刺杀一事，不管如何说，与这几人绝对脱不了干系。

而其中两人，尽是出自这坤七院，再加上坤七院中的那个齐云天修为高深莫测，故此，坤七院的“禁地”名头，愈是响亮。

此时，坤七院门之外，站着一人。

是一女子，一袭粉色罗纱落地长裙，窈窕身姿尽显，一头长发盘束着，插了一根长簪，成熟妩媚之姿尽态极妍。但她的眉目却是凌厉之极，眼眸中厉光闪烁，令得人不敢逼视。

正是沉烟。

她注视着坤七院内，眉头紧锁，忽而，却是左眼皮莫名其妙地眨了一下。

不祥之兆！

如此，她更是焦虑。一阵可怕的预感顿时袭上了她的心头。短短几日，伏羲门便出现了如此多的事情，从那一夜的两人激战、天机扇现世，到暗阁成员遇袭，再到弟子失踪，一切似乎像是一个预谋一般。尤其是那个神秘的穆痕，最让她担忧。

方才，她正是感觉到了一股怪异的气息，这才跟到了此处。如此危急时刻，还潜入九归山的，必然另有目的。

而其目的，很明显，正是天机扇！

沉烟目光扫视了一圈，终于落在了那许天扬的房门之上。忽而，她意识到了许天扬正是天机扇的上一个主人，如此说来……

难道……

突然，一道黑影从那房门中窜出，借着朦胧的天色，向着后山激射而去。

“哪里走！”

沉烟一声叱喝，随即拔出长剑，御空跟了上去。

天边有些朝霞，一片血红，夹杂着昏暗的天色，竟是多了几分妖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