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镖师与杜武背靠背的坐在地上，周围全是敌人，三五成群，零零散散，但确实是将他们包围在中间的。

这已经是他们做的第四次突围了，没见前进多少，只知道越来越被包围在当中，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些人都不是一家统一来的，所以彼此之间也有顾忌在，出手的时候多有保留。

虽说是发布了悬赏令，但能发布悬赏令的又非只有张家，谁也不敢保证这些人把丹丸夺到手之后会如何处理，所以张家对于除己方之外的人都十分的提防，而那些悬赏和抱着其他目的来的人则也要提防张家，生怕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们这么顾忌，就让牛镖师和杜武感受到不小的轻松，只是突围不出去的话，什么都是白费，再被包围下去，吸引来永圣教的人，那就更不可能善了。

他刚这么想过，熙熙攘攘的有很多人冲了过来，他眼睛一扫，就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娃娃脸上是不讨喜的笑容，当视线与牛镖师撞在一处时，这人竟然还将笑容扩大得更灿烂，而当他视线一转看见牛镖师一旁的杜武的时候，那眼睛里的光彩就颇耐人寻味。

牛镖师好似未察觉到，但心底已将这个记下。

杜武叹口气：“永圣教的人都来了，人数现在悬殊的厉害，怕是有人要抱团取暖了。”

牛镖师看向围战的人群，有些人的目光确实开始交汇，他还在琢磨要如何利用各方之势的时候，一个声音先在他之前响起来。

“好多的人，好大的排场。”

这一声出，所有人一愣，都在寻找说话之人是谁，找来找去，就看见有两个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当先一人身作头陀装扮。身高有七尺，体格宽阔似一座小山，方头大耳上一双铜眼锃明瓦亮，他周身之上似燃着一圈火焰一般，所行过的地方，人群纷纷闪避，脚下的冰雪触之即溶，好似一方天地唯他一人为主。

后一人则是做书生装扮，浓眉下一双眸未睁，端正的样貌上尽透儒雅之气，他缓缓的行在先一人身后，不近不远，不紧不慢，衣摆飘然间都是一种淡定而从容的姿态，尽管如此，与前一人的气场相比，这人的这份淡定从容竟然丝毫不输，有一种出离世间的悲悯之色。

这二人正是‘不火头陀’单髯和天下第一悲伤人‘亡命探花郎’段天涯。

所有人皆都莫名互望，不知道这二人于此是要做些什么，交头接耳之声越来越大声，逐渐的都能听出来话头，大远镖局上一单镖，也就是方镖师押镖《金龙斩火》的时候，千家集一晚血战，三魔四妖死了六个，唯有段天涯下落不明，逃出来的人添油加醋下都说段天涯与方姓镖师实为故人，二人合力斩杀了余下的二魔四妖。

这个消息最开始是不被人相信的，但在这之后，广台县大义盟聚集群豪围攻方姓镖师，最后的紧要关头，‘不火头陀’单髯和‘亡命探花郎’段天涯又将其救下，当时亲眼见证的人现在正有在场的，自然是肯定了先前那个添油加醋版本的传言。

而今再看这二人，一时间就都说实际上这二人也是大远镖局的镖师，只是一直掩藏身份混迹在江湖，说不定大远镖局的这些镖师都是这样的来历，只是可能他们在江湖行走的时候用的是假名，戴的是面皮。

听着这些个声音，不只是单髯和段天涯乐了，连牛镖师和杜武也跟着乐了，所谓的人云亦云，以讹传讹，亲眼见证发现，都不需要太长的时间，都不需要太多张嘴，更不需要太多的信息，一眨眼的功夫就能言之凿凿，确有实证。

牛镖师想起前些时日回镖局的时候掌书曾经提过的事情，方镖师现在是罗生门的掌门，两个抓实事的就是单髯和段天涯，还说这个单髯实际上是方镖师的师兄。

他当即起身，迎向单髯和段天涯，在对方亮灿灿的目光中，他抱拳道：“二位前辈有礼，晚辈大远镖局牛镖师，久仰两位前辈的大名，今日得见，甚是荣幸。”

单髯神情一愣，他看着这个比他还要高壮的大个子，忽然手舞足蹈起来，“嘿！你这小子比我还高，比我还壮，哈哈，有趣，有趣。”

他的嗓门非常的洪亮，这方一说，立刻把周围所有的声音都盖了下去。他上前握了握牛镖师的大臂，虽然隔着棉衣，但手底下能感受到肌肤的强度，不由得啧啧称奇，“这一身的铜皮铁骨，好啊，真好。哈哈，你也不用那么客气，师弟的好友就是我们的好友，这不听闻你们可能会在这被些讨人厌的苍蝇烦住，我俩也没事，就近过来溜达溜达，能用得上的说一声，我们两把老骨头可还硬气着呢。”

惊喜之色从眼中闪出，牛镖师笑裂了一张嘴，点头道：“多谢二位前辈。”

单髯摆摆手，“别前辈前辈的，方镖师是我师弟，也是我们掌门，你要么称呼我们兄长，要么就直接叫名字也行。”

“好，单大哥，段大哥。”

“他比我小，你叫他二哥。”

“嗯，好，段二哥。”

“你呀…”

众人面面相觑，这三个人认上亲，开始称兄道弟，闲话家常，全不把周围这些明刀明枪立在这的江湖人放在眼里的架势。

忽而一声重咳从人群中炸出，单髯和段天涯神情都是一顿，侧过头循声看去，见一个精瘦的老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这寒冬深夜，又是刚下过雪，这位老者竟是穿得十分单薄，脚下也是单布的鞋，他背负着双手，笑弯着一双眼，脸上的皱纹如沟壑遍布，他的背微微有些驼，腿也好像站不直，看上去就好像普通的小老头，可是知道他身份的，却没一个人敢正对上他的目光，因为这个人就是将墨兵寨一群妖魔鬼怪统领为一体的‘如来手’老朽儿。

当然，这也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这个人是个极为喜怒无常的人，哪怕眼神交汇，他若心情不好，手起指落，那人就一命呜呼，也是因此，这人手上的血债几辈子都清不完，就算放在墨兵寨里，也鲜少有人敢独挑他的地位。

单髯和段天涯自然是认得老朽儿的，墨兵寨就在临雪府，所以来之前二人就想过会遇上墨兵寨的人，但没想到会直接对上他，二人倒也不是畏惧，只是有种不出所料和意料之外的惊讶罢了。

老朽儿笑着说道：“两位老朋友，好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