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凯歌十五分钟就赶到了星悦广场，他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直奔薛黛以前最爱的甜品屋去了。

远远的，他看到了她，还是那个熟悉的靠窗位置，隔着透明玻璃还有雨幕，她的面容看不真切，像是一种极不真实的幻象。祝凯歌撑着伞，心中苦笑，谁说不是呢？她于他，从来都是幻象，只存在于无数日思夜想的梦境中。

他走过去，并没有进店，而是隔着透明玻璃窗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形将光线挡下大半儿，薛黛愣了愣，抬头看见他正微微俯身，面色肃穆地站在屋檐下，头顶撑起的雨伞不断地向下滴水，溅落在窗台上，散成无数更细小的水滴，洒在地面的积水里。

“出来吧。”祝凯歌朝她做出口型。

这场景让薛黛有片刻的恍惚，仿佛忽然间回到了五年前，他翘了大学的课，陪她来这里吃甜点。那时候也在下雨，他还打着同样的一柄雨伞，站在窗外冲她欢喜地笑。

在薛黛愣神之际，祝凯歌已按耐不住，抬手轻敲了敲玻璃。

“小黛，出来。”他有些急，因为她的神情看上去太过凄清，让人心疼。

薛黛眨了眨眼睛，将心思从五年前生生抽回来，再看向他，勉强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祝凯歌，你一定要幸福。”

她向前倾身，冲着玻璃哈了一口热气，用手指在上面一笔一笔画出个可爱的笑脸来，指给他看。

“薛黛。”祝凯歌喉间干涩，轻轻将手掌贴在她画笑脸的地方，向前迈了两步，额头抵在玻璃上，居高临下地凝视她，“我想带你走，一直都想。”

可你从不给我机会。

祝凯歌贴在玻璃上的手掌渐渐蜷握在一起，攥紧成拳，力气大得令指骨都发白。

薛黛看得懂他的唇形，心口处隐隐作痛，起身抓起皮包和雨伞飞快走了出去。

“从事务所赶来的吗？”她强作镇定，甚至还有些夸张地倒抽了口气，说，“天气忽然就冷下来了呢，凯歌，秋天到了。”

他一动未动，静静地看着她闪烁不定的眸光，最后低低问了一句：“真的不可能放下吗？”

薛黛用手背蹭了蹭凉冰冰的脸颊，以掩饰自己的慌促，仰起脸冲他笑：“和你永远放不下家族一样，我忘不掉仇恨。”

被戳中了心口的痛，祝凯歌脸色白了白：“对不起薛黛，昨晚我……”

“昨晚没关系的。”她抢先一步，打断他的话，“莫凉城查海岳的账，如果你坐视不管，岳家一定会对你颇有微词，到时连累你的父母不好做人，何必呢？你去是应该的，毕竟你和岳芝已经有婚约，再怎么不愿意，她也是你祝凯歌名正言顺的未婚妻，总不能给他人落下什么话柄。”

祝凯歌被她的话噎住，张了张口，一时间竟也想不出可以说什么，只好点点头，勉强自己扯出一抹凉薄的笑。

“或许我根本不配被你爱。”他回头，看了眼朦胧的雨幕，“我知道，我是个瞻前顾后的人，同时也是个自私到令自己都厌恶的人，我总想保全两头，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那样的能力，薛黛，这次我不劝你，因为我也没资格劝。在来的路上我就已经做好决定，你想做什么就去吧，接近莫凉城，或者别的都好，我不拦你，但我要你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在这儿。薛黛，我永远都在这儿，只要你回头，我祝凯歌随时带你走，天涯海角，随你所愿。”

伴着天际一声闷雷响起，薛黛眼眶泛起泪意，湿润地如同此时此刻的雨水。

她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就再无退路了。

祝凯歌不会再做她躲避风浪的港湾，从今天起，她就真的只是一个人。

“记得要幸福。”她露出最真诚灿烂的笑容，撑起手中黑色的雨伞，“凯歌，我会去参加你和岳芝的婚礼，希望到时可以看到和现在不一样的你。”

“会的。”

他轻轻回应，声音已几乎哽咽，若不是他死死攥紧拳头，便会失控。

怎么会有不一样的他呢？他那么爱她，那么爱，就算换了番天地，他也终究逃不出自己的心，更不可能变成另一个自己。祝凯歌痴恋地凝望着那道离自己远去的身影，纤细而美好，在雨中显得那么单薄无助。她好像又瘦了，似乎一阵风就能将她托起，而他却没有任何理由再去护她，从今往后，他们天堂地狱，不再牵扯。

可到底是谁入地狱呢？薛黛吗？

祝凯歌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很快会娶一个不爱的女人，后半生会活得如行尸走肉，毫无目的，想必这与下地狱相比，也差不了多少吧？

薛黛始终没有回头。

她深深地呼吸每一口空气，哪怕知道他一定在看着她，也不会留恋。

她掏出手机，将祝凯歌发来的所有短信都删除了，还有那条她发给他的，然后点开短信界面，想给莫凉城发条讯息，却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存过那男人的电话，细想来，每次都是他主动找她，无论在哪儿。

薛黛重新站在自己下车的地方，向后看，地下停车场出口处，谢桓正打着伞，不知在和谁通电话，距离隔得太远，她甚至都看不清楚他的容貌，所以并不确定那一定是他，于是想走过去。然而就在这时，街道上忽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一辆黑色的商务车飞速朝这边驶来，轱辘碾过蓄满雨水的积水坑，溅起膝盖高的水花，最后在她面前急刹停了下来。

薛黛连忙向后退，却没能避免被脏水打湿了裙子，正当她欲要拿纸巾擦干时，商务车的车门被人一把推开，从里面冲下来三四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围堵在她四周。

薛黛心里“咯噔”一下。

“你们干什么？”她察觉到形势不对，忽然拔高了音量，“会不会开车？我的裙子很贵，弄脏了你们赔不起的！”

为首的男人冷笑一下：“薛小姐在玲珑公馆陪了那么多男人，没有哪个给你买不起这裙子的，就不用如此虚张声势了。”他说着，上前一把攥住了薛黛的手腕，“我家成总闲来无事，想找薛小姐叙叙旧，烦请您赏脸跟我们走一趟吧？”

成总？

听到这个称呼，薛黛脑子里电光火石间想到一个人，成温茂，那个大腹便便有妻儿家室的秃驴，之前在玲珑公馆不止一次提出要包养她的老色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