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匕首带着令人心悸的风声，锋锐的光芒迅疾劈下来，仿佛生生劈在了薛黛的心上。
“不要！”
千钧一发之际，莫凉城眼前忽闪过一抹亮色，他心头猝然一紧，猛地收住力道，将匕首堪堪停在了半空。他呼吸微促，黝黑如墨的瞳孔因这突兀的变故迅速收缩两下，目光寻着那亮色看过去，甚至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那双女人的手。
就在自己手背上方，紧紧的，毫不犹豫的，阻挡了匕首的路。
他有片刻的晃神，随即死死盯住了薛黛。
只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点，她那双惹人怜爱的手，就会残破不堪。
这女人，她想替他断掉一根手指？！
他不知自己在想什么，或许什么也没想，面前女人的脸本该是熟悉的，却忽然让他感到陌生，是前所未有的陌生，仿佛这是他第一天认识薛黛。
“你做什么？”莫凉城问，声音低沉喑哑，带着令人发冷的穿透力。
薛黛的指尖在隐隐颤抖。
她并非不怕，实则怕得要命，在自己伸出手去的那瞬间，她其实根本没料想他会停下来。
“凉城，我说了，不要这样，不要……”她低垂着眉眼，发颤的睫毛在琉璃灯光的映射下，微微湿润起来，不敢同他对视，只一遍遍不停地重复，“我知道你是个不会出尔反尔的人，但我能不能求你别伤害自己？本从一开始，这场赌局都是没有意义的，莫凉城，你并不打算放过海岳的，不是吗？”随着话音，她忽然抬头，目光坚定又紧紧地望着他，似要看进他的心里。
那双眼睛里有祈求，有迷惘，也有莫凉城读不懂的东西。
薛黛知道，他打一开始就没想要放过海岳，更不可能原谅岳芝的所作所为，他们这种人，从来都是睚眦必报，她不敢擅自揣度他的想法，但她明白，他定会让海岳付出代价，才会善罢甘休，或者说，就目前而言，是让祝凯歌。而她所要做的就是将矛盾由大化小，将伤害降到最低，这才是正确的保护祝凯歌的方式。
如果今天他莫凉城断了这根手指，那么早晚有一天，祝凯歌需要赔上整条性命，才能保全这一切。
脑中的想法飞速转动，她不敢想，真的有这么一天，她该如何面对。
“凉城，就这样算了吧，行吗？”薛黛回头，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是镇定的，“祝律师也是，我们本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需要为一场赌局搞得不欢而散，你觉得呢？”
祝凯歌的胸口发闷，不是因为薛黛故意将他们的关系疏远，而是他仍震惊于她刚才的所作所为。
到底需要多么大的勇气，才能毅然决然地为那个男人挡刀子？她知不知道，但凡莫凉城反应慢了一秒，那结果可能就一发不可收拾，她的手指会断掉，她会成为一个半残疾的人，到那时候，所有之前的努力都算打了水漂，她永无翻身之日。
他想不明白，她究竟从哪里来的勇气这么做，莫凉城可是她的……
“薛小姐，许久不见，你真的让我很佩服。”祝凯歌凄清地笑起来，企图勾起嘴角让笑容更深，最终却还是没能摆出最轻松的姿态，甚至有一丝颓然之感，“没想到你对莫总如此在意，甘愿用自己的手，去换他的。如果是我，恐怕……做不到这样。”
“那可未必。”莫凉城轻笑一声，微眯的眼眸里流淌着戏谑，却平添一丝没来由的漠然，“能不能做得出来，还是要看人，我想，如果刚才是祝律师的未婚妻，想必你一定也可以奋不顾身。”
“也许会吧。”祝凯歌淡淡一笑，一字一字地说道，“只不过，我不会做出这种事来吓唬自己的女人。莫总刀山火海走过来的人，自然是对这些见多不怪，可她们女人不一样，都是温室里浇灌出来的花朵，有几个经历过这样的风浪？你这样，恐怕会吓着薛小姐。”
莫凉城眸子顿住，缓缓移向薛黛，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在她苍白无血色的脸庞上游弋，不放过任何一丝他感兴趣的变化。
“颦儿，是这样吗？”他问，“吓到了是吗？”
薛黛听出他的语气愈发低沉，拿捏不准他会做什么，只能顺着他的意思回答：“嗯。凉城，刚才的确吓到我了。”
他忽然朗朗地笑起来，笑声空荡，在四周的空气里迅速散开，竟还有些清冷。
莫凉城蓦地俯身，将唇贴上她同样毫无血色的耳畔，似要说亲昵的话，可语气却低沉到了谷底，冷得让人心寒。
“我看，你怕的大概不是我，而是我会对他做什么。”
薛黛猝然瞪大眼睛，整个人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僵立在原地。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自己和祝凯歌的关系？
不，不会的，早在她进入玲珑公馆那天起，她的身份以及过往的一切，都被从这世上抹去了，祝凯歌是律师，做这些不会出岔子的。
就在她心跳加速，手足无措之时，莫凉城的声音再次将她从深渊中抓起，赤裸裸地暴露在现实之中。
“如你所愿，祝律师。”莫凉城漫不经心地握住薛黛的手腕，那腕处的皮肤细腻光滑，让他觉得像是在抚摸上等的绸缎，又像是握住了一条浑身滑腻的蛇，这条蛇看似无毒无害，绝不伤人，可偏偏让他有生以来头一次，察觉到了莫名的威胁。
他眼皮猛然一跳，忽的用力将薛黛推了出去，那力道格外狠绝，像是要与她永远划清界限。
“薛黛送给你，既然她为我挡下了那一刀，我食言在先，祝律师想什么时候将她还回来，就什么时候还，这样总还算公平？”
“莫凉城，我不要！”
薛黛惊呼，趔趄着倒向男人，祝凯歌一愣，几乎下意识地迅速伸手将她稳稳接住，甚至有些急切地将她揽入怀中，但面上仍是平静的，一字一字地问得很重：“莫总当真？”
莫凉城笑，像是没听到薛黛惊慌的拒绝，残忍又决绝地点了点头。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