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沂新片的消息越传越广，又是一部自编自导自演的电影。但凡有门路的，都从侧面、正面、反面以及斜面打听这件事情。

这消息也传到了柳蜜耳里。

拍完今天这段戏，柳蜜躲在自己休息室里面。

她干什么呢？

躺平，顺便关注方沂的消息，现在已经成为常态。

她一直在等方沂倒霉下去，也不要太倒霉，太倒霉了柳蜜和他就成落难夫妻了——如果方沂真愿意，那个刘一菲又给机会的话。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刘一菲没有任何道理。

这是一本大16开128页铜版纸《中国银幕》，11月份的时候，杂志封面是方沂，因为他的电影拿到了亚洲票房冠军，

12月份，封面是三大导。

1月份，这是今天刚刚出炉的杂志，头版头条是“《让子弹飞》成贺岁档最大赢家，但10年是方沂年！”

明明有好几个影帝，但封面偏偏是白的发光的方沂。

翻开杂志，署名为云飞杨的影评人为方沂写了一个从业以来所有角色的回顾，在结尾的评语上，云飞杨这样写道：

“一个时代要诞生一个时代的巨星，我一直在期待真正的巨星能站出来，我把希望曾放在少数看好的男星身上，但他们都让我心中不甘，我知道那无法成为真正的超级巨星……国民弟弟，少女总统，或者公认的银幕男神，他们必须是一两代人的共同回忆，后来人仰望的高峰……运气，作品和外貌缺一不可……”

“我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我渴望这样的电影人出现，当我第一次看到方沂的短片时，我意识到，我生命中的旅行者一号出现了，他从央戏小小的校园里面出发，如同1977年9月5日发射的旅行者一号……”

柳蜜还想看下去，“砰！”

“砰！”

“砰！”

那是经纪人曾佳在敲门。“蜜蜜？我方便吗？”

柳蜜把杂志反过来叩在床上，她踩着鞋子下来，正要去开门，回头望了一眼那杂志，发现背面竟然也是方沂。

无语了，天下没有其他人了吗？

一秒钟也不想看他，但人人都来问我。

她没有办法，单脚跳着把杂志塞在枕头底下，然后扑到门前，过程中脚指头撞到门，她眼泪都快掉出来，“曾佳姐。”

曾佳吓了一跳，搂住她的脸，“蜜蜜，谁欺负你了？”

“门。”

柳蜜在曾佳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跳着走。

曾佳，“床好窄，到处是你的东西，”瞄到了枕头，正打算拿开。

柳蜜两脚用力一蹦，坐枕头上了，“你……你坐我旁边吧。”

“你好奇怪，蜜蜜，太热了？”

“我屁股也痛。”

曾佳露出怜爱的神色，随即抿着嘴，变得严肃起来，她的语速很快：

“你马上要去京城拍宣传画，这个事情已经给于政说清楚了，他也点了头，允许你做其他事情。”

柳蜜翻了个白眼，为自己的脚指头不甘心，“就这啊，让我休息一下吧，我知道了。”

“不，还有一个大事，蜜蜜。我跟于政讲了，他说他愿意举双手赞成，甚至你只要能成功，他借钱也会把剧组停了，等你拍完。”

“真是厉害……你说说什么戏呢？”

“方沂的新戏，你听说了吗？现在找女演员，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定下来，你大可去问一下，他的本子他的钱他的导演，他完全是一言九鼎。”

“蜜蜜，我们电视剧要和诗施的电视剧共同竞争，坦白讲我不知道能不能赢，于政也没有底，我想大概率要输掉的，尤其那电视剧还有方沂去唱歌，让他们赚到了……于政原本打算拼命赶拍，争取抢先上映——可是啊蜜蜜，如果你可以演方沂的电影，你知道吗，我们就没那么麻烦了。”

曾佳继续道，“而且，湘省卫视也不会和我们扯皮，而是直接安排档期播出。你要做湘省台的女主角了，蜜蜜，你终于要翻身。”

然而听完这番话，柳蜜没有多高兴，不愿意回。

曾佳已经很了解柳蜜的脾气，她捧着柳蜜的脸，“蜜蜜，此一时非彼一时，大家都在争，你也不是靠什么奇奇怪怪的上位，又不是你说了就会拿到的，你想什么呢？能不被拒绝，多拖一段时间，就够我们剧组炒作一下了……就算被淘汰掉，你说是你拒绝方沂的电影才来演电视剧的，他那人脾气好，想来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这是什么烂主意？没了方沂，我是吃不了饭吗？我……我……”

柳蜜眼前掠过了很多图像，关于方沂的存在是空白的，这使得她觉得不被理解。

像自己在沙滩辛苦搭建的城堡被人一脚踩塌了，然后那人笑嘻嘻的说，“别生气，送你一个真的。”

她跑去海滩最远的地方重新搭房子，那人又跟过来，“你在搭什么？这片海滩也属于我。”

——曾佳强行把柳蜜的脑袋掰直了，看着她眼睛，“现在不是沾方沂光的问题，而是一个大导演给了机会，而你要去拿，这是你做演员的义务……坦白的讲，对于方沂，我看走眼了，你也看走眼了。”

曾佳不让柳蜜辩白，而是马上说：

“是我狗眼看人低吗？不是，我一开始就知道方沂会出头，我只是不知道会那么厉害！”

“一开始，我想他那么好看，他一定能在两三年内成为偶像派代表，好多人喜欢他迷恋他……他真的做到了，比我想的还要好，你们要做一对苦命鸳鸯，不知道谁能先熬出头，但是，我很快知道他演技绝佳……”

“接着我认为他会是年轻一代的第一小生，我再也没有看到演技和外貌双优的人了，我认为他会在电视圈称王称霸，他说不定到了一定年纪，在电影圈也能闯出名头，会有导演给他机会，央戏的名人墙会记得他，然后……”

曾佳摸着柳蜜的脸，柳蜜已经没有再挣扎，而是出神的听着，曾佳的语气也变得难掩激动和惋惜。

“他成为了导演，然后是有名的导演，然后是最厉害的导演也许没有之一了，我是看走了眼，也许全天下的人都看走了眼……你说刘一菲会知道他能这样吗？我不相信她一开始期望有那么高。”

“这样的人，我们还要去和他比较吗？”

“那已经没有意义了，你必须接受他就是存在这个事实。今后你和人打交道，说不定还有人来欺负你？你要拿他来当挡箭牌，要拿他当你的影子，就算你怎么逃避也是没有用的——你以为于政凭什么让你轧戏拍广告？他做人下贱吗？”

“是因为于政看到过你和他曾经一起，他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蜜蜜，我以为你是想得到这一点的！”

这一长串的话，像是从幽远地方传来的钟声，叫人无论如何都睡不下去了。柳蜜想到自己那年去祭拜佛祖的时候，她用尽全身力气撞钟，那声音满寺庙的响，僧人也惊讶的看她，可想起来也没有现在这么重。

诗施那时候还和她关系很好，捂着耳朵叫，“蜜蜜，干嘛这么使劲儿，我要听不见了。”

只有方沂微笑的看着她俩，什么也不让他感到奇怪。

他就是站在不远处，站在你的背后，好像默默在看你的笑话。

做完柳蜜的心理工作之后，曾佳离开房间。

柳蜜怔怔的坐了会儿，重新翻开杂志。

她手指在一个个油墨字迹上滑。那影评人说：

“如同1977年9月5日发射的旅行者一号，在汇集了当时人类文明的一切成果后，宇宙也来帮助它，巨大行星的引力让它距离我越来越远，我记得它曾经在地球上出发，让我看到它真实存在，我以为人类和它那么近，但不知道，它后来竟会走到那么远。

它飞出了地月，它飞出了火星，它绕着木星和土星拍下人类拿到的第一张近距离照片，好似方沂创下亚洲年度票房冠军和单市场冠军……终于它逐渐，他逐渐飞到太阳系的边缘，到我们视野的极限，从此每一米都是我个人的新世界，它走过的路成为我对宇宙的新认知。所以我不禁为他赞叹，并真心希望他承载着我的祝福飞得更远。”

“旅行者1号现在离我167亿公里，好像了不得的远，但宇宙很大，留给飞行器的未知领域还有很多，对于20岁的方沂来说，恐怕也是如此。人类对宇宙的探索，和中国影人对市场的探索，此刻在我心中合二为一。”

这本杂志被柳蜜合上。

打开。

合上。

又打开。

她有一点失眠，无法说出是什么感受。

————

魔都。

天梭“渐冻人慈善活动2010”正在举行，天梭租用了一小块儿海滩，一共有两百名粉丝被抽取参加活动，活动时间一共五个小时，从下午两点开始，七点钟结束。

粉丝数和时间安排是有对应的。

据统计，中国一共有二十万渐冻人，他们的生存相当艰难，其中百分之九十的人很难活过五年。渐冻症是一个非常“年轻”的病症，是联合国列出的五大绝症之一，从发现到现在，人类还没有建立起非常成熟的认知体系，我们并不知道它如何治疗得当，现今的医术也无能为力。

由于这种病会侵袭病人的运动神经，因此，它会导致人的肌肉逐渐萎缩和无力，乃至于瘫痪，身体如同被冻住一样，所以俗称“渐冻人”。

更糟糕的是，它不会影响到患者的智力、记忆和各种感觉，无论是患者本人还是其家人，都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并且清醒的等待离去的那一天。

主办方邀请了瑞金医院的医疗专家做讲座，接着用了一小时进行抽奖活动，到五点钟的时候，方沂和刘天仙两人终于入场。

两百名粉丝发出剧烈的欢呼声，各种称呼夹杂，有些人激动的简直要昏厥。方沂和刘天仙两个人都不喜欢参加商业活动，也很少上电视节目，除了电影，粉丝很少看到他们真人。

主持人介绍说：“不愧是颜值最高的一个组合，而且你们知道的，超级！神秘！你们知道，要让他俩一齐出现会花多少钱吗，天梭给出了两百万元的价格……一定要记住天梭力洛克2010年款，它平均每一个月和原子钟相差半秒，是机械时钟的顶峰，代表古典的力量……”

刘天仙被粉丝的声音吓到，她捂住嘴，“好夸张，以后没办法出门了。”

方沂：“是我们没办法一起出门了。”

“方沂，还好我聪明，早早就买了帐篷搭着，我们可以苦中作乐，假装去旅游去踏青了，如果你不嫌弃，还可以把我的鹦鹉，还有狗狗都带上……”

她对方沂张大嘴，做了一个饿虎扑食的姿势，“你肯定不介意，对吧。”

方沂耸了耸肩，“都随你。”

两人的互动让粉丝更激动了，欢呼声盖过了主持人的介绍，主持人数次让观众安静下来都没辙，只能把流程往下一环节推进。

方沂和刘天仙两人在台上回答关于手表的问题，众媒体的长枪炮筒对准他们，闪光灯一刻也不停。

方沂背事先准备的稿子：“我手上这只手表来自于英国GT赛车手……它走时准确，我觉得价格对于我来说也很适中，就算在生活中我也戴着它……”

刘天仙稍微严肃一些，她对奢侈品有些了解，聊了手表上的机械技术。

采访完毕后，她小声问方沂，“诶，好敷衍的回答啊。”

方沂无奈道，“他们找代言人，又不是找工程师。”

“强词夺理！”

“销量证明一切哦，男款表是女款表的七倍。”

“你！强词夺理！女生最讲究的又不是这些，我们要买包好不啦。”

“可惜，巴宝莉的手包代言人是Hugo方呢。”

“Hugo是谁？”

“我的英文名。”

刘天仙迅速的瞪大眼睛，“那个词的拉丁文词根，好像有理性、智慧的意思，真的和你一样，你怎么想到的。”

“抓阄抓到的……当时天梭要在瑞士立广告牌，让我写个英文名，你知道真姐是传媒大学的精英，她给了我一堆写了纸的纸团，我抛上去捡到的第一个就是它，Hugo。”

刘天仙觉得这事情很乐，在她预料之外，便忍不住一抽一抽的发笑，于是明显走神了，主持人提醒她：“菲菲？”

“菲菲？”

她满脸通红的伸直腰，“完了，让我妈在电视上看到，又要说我，还好她人在京城，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我。”

方沂耳朵一动，“伯母没来？”

“我朋友来了，我女朋友。”

方沂：“我在这件事情上愿意对你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