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并不了解修为如千面人魔这类大成就者行事风格如何，但叶凡有一种直觉，这种人如果决定要做某件事，那就一定会去做。

莫说别人了，就算是现在的叶凡，行事中也有这样的自觉。

道理很简单，慧剑境，磨剑境以及剑意境界这次第叶凡层层而上，即便知道修证这些次第成就可能要面临这样那样的考验和劫数，自己并没有丝毫转念，就是要去求证这些次第境界，这才能证入相应境界。

换而言之，如果自己在面临某些境界的时候逡巡犹豫，是不可能拥有如今的成就的。随着剑意境界修行的加深，叶凡也越来越肯定，自己当初和季洁瑜在河床上的那一场斗剑就是剑意境界所必须面临的考验。

什么是剑意，按照现在叶凡的理解，就是如何发挥自己度过苦境圆满以后所拥有的神通法力的规律和规则。

季长风曾经说过，剑术修行到一定境界，草木竹石均可为剑，飞花摘叶均有伤人之能。在没有领略到剑意境界以前，叶凡只是认为内功修行已经到了一种玄而又玄的境地，无论手中拿的是什么东西，只要附上了高深的内劲，自然是飞花摘叶均可伤人了。

修证到了这个境界以后，叶凡这才明白，内功修为固然是必不可少，但是真正领略天地之中力量的运转规则才是飞花摘叶均可伤人的关键所在。

有了这个成就，莫说飞花摘叶这种有形有相之物，即便是不可见又无处不在的空气，到了拥有剑意境界的剑道修士手里，也有不可揣度的大威力。

清风无伤人之力，仅仅只是让人觉得凉爽，飓风却是无物不毁；潺潺流水没有伤人之能，仅仅让人觉得清澈，滔天巨浪却有可怖无比的大威力。

那么想要让轻轻流风发出飓风的威力，让潺潺流水展现出滔天巨浪的威力，关键就在于施术者所能感应并汇集的力量有多大而已，定念越深，神识之力就有多大，相应的所发出的威力就有多大。

若修士的定念能达到如大海之渊深，如六合天地之博大，想要达到那样的威力也就不在话下了，简直有斩神之威啊。

不过其中所要经历的境界和考验就无法想象了，简直不是人力可以做到的。

这样的成就叶凡想要吗？当然想要。

那该怎么办呢？

不怎么办。老老实实地巩固好自己目前得修为，有道是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这样通天动地的成就不是他现在该想的事情。

按照剑意境界的修行，想要求证某种大神通法力，首先就得掌握该相应的意境，掌握以后与自身剑意合修并凝练无碍之后，这才能做到。叶凡是在绵阳，绵阳除了涪江之外就只有仙海风景区有一片还算比较大的水库，想要求证那种大海无量的剑意，显然是不可行的；在四川盆地，也不可能像海边那样没事就来一场台风飓风，这种剑意找不到印证对象，当然也没办法。

不过内陆有内陆的好处，飓风海啸看不到也遇不到，但山却是很多很多的，简直是俯拾皆是，体味山川亘古不动的意境有的是对象。

既然那妖人一定要来，那自己就守株待兔，一边巩固修为，一边等他来就是。有了这样的计较，叶凡接下来的日子简直算得上是与季洁瑜形影不离，就算是练功都在一起。为了更好的保护师妹，叶凡忍痛在西科大外面租了一处房子。

西科大坐落在绵阳以北，离市区有好一段的距离，算得上是郊区了。住在这里的话要去市中心上班可是麻烦事，仅仅坐公交车都得大半个小时，要是碰到上下班高峰期，一个小时都算是短的。

不过叶凡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快和不方便，路远就起得早一点，自打修行以来，叶凡精力充沛，无论睡得有多晚，他上班都没迟到一次，甚至连每日早上必修的餐霞之功都没落下过。

这一点叶凡也感到非常新奇，私底下他曾经做过实验，即便是三天三夜不睡，半个月不吃饭，居然也丝毫不觉得累和饿。不过限于修为，叶凡还不能完全做到断绝人间烟火，这种辟谷不食有个极限，每隔一定的时间还是需要补充食物。如果是不吃不睡，顶多能支持十天左右，只要过了这个极限，他就会感到特别的疲乏。

这种疲乏并不是累或者饿，而是由内而外的一种很奇怪的虚弱感，做什么事都打不起精神来。

就算是这样，还是把就住在叶凡隔壁的季洁瑜和一直跟着他修行的李修于夫妇两吓得够呛，这哪里还是人啊，简直跟铁打的似的，反正正常人是完全做不到的。

在了解自己的极限以后，叶凡也非常偶然地发现一件事，那就是每每在自己神气即将接近极限的时候恢复一番，修为就明显要比之前高上那么一丝。尽管非常细微，却是实实在在地在进步。

发现这个以后，叶凡得劲头可就更加足了，开始有意识地磨练自己，不过他也并不贪求进步的快速，每一次都是在神气消耗到七八分的时候停下来以餐霞心法滋养神气恢复。餐霞心法既然可以借东升的朝阳恢复神气，那么也就可以借助的别的生机充盈的地方来恢复。

那么什么地方生机最为精纯呢？

答案就是草木丰茂的地方。

四川多山，森林覆盖面位居全国前列，草木丰茂的地方所在多有，此时已经是早春，万物复苏，只要环境安静人迹稀少，就不担心会被人发现然后被打扰。

这可真是苦修啊。

自从叶凡开始以这种方式修炼以后，每天睡觉的时间不超过四个小时，可是他却精神头比谁都足。

季洁瑜在玄黄丹的帮助下成功突破欲境。按照自己之前的经验，长时间习武的人炉鼎的锤炼已经相当强悍，可以说是百病不生，那么针对形骸的苦境就不会来，只要心境穿凿圆满，就可以破了苦境这一次第，证入下一境界。

可人与人是不一样的，叶凡有天斩剑之中的那位前辈所留下的神念心印的指引，只要突破相应次第就要新的内容，可季洁瑜没有这样的奇遇。叶凡要指点她就只能用强制的方式让他去经历这种苦修的过程。

直到她不以苦为苦，这才能超脱苦境的纠缠。

一开始可把季洁瑜给折磨得够呛，好几次都对叶凡发了脾气。

“师哥，你这是整我是不是？”

“师妹，你要认为师哥就是在整你，那我就是整你了。忍得住就是修炼，忍不住就是苦练，反正想要求证更高境界，这个过程就必不可少。”叶凡也不解释这就是苦境修行，反正只要他出去练剑练功，就一定拉着季洁瑜。

季洁瑜这时候才多少了解了自己这个师哥的脾气：“唉，我真是服了你了，算了，我爹爹不在了，古人云长兄如父，现在我妈妈又不在身边，我也只好听你的啦。”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一个半月来，那妖人似乎都忘记了要来找季洁瑜的晦气，通过狄明奇，叶凡也没听说那臭贼出来祸害良家妇女。

叶凡倒不是盼着那孙子出来找人麻烦，毕竟被这家伙盯上，那可就真是鬼上门了，他这是为萧晓筱担心呢。

万一被萧晓筱提前找到，那岂不是大大的不妙？

想到这些，叶凡的修行就更加加紧了。

不过季洁瑜被他给整的实在难受，毕竟她的修为和叶凡相比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他可以一个月半个月不吃不喝不睡，可自己不行啊。无奈之下只好用了个小计谋，在叶凡完全不知情的状况下帮他去她们学校的继续教育学院报了名。

前文提到过，自考从学习形式上分为自考助学班和纯自学两种，参加全日制高校举办的自考助学班的待遇和全日制统招本科生的待遇差不多，有规定的课程需要学习，管理方式也差不多，也有专门的宿舍，需要交纳一定的学费和住宿费，也向这类学生颁发学生证。

在拿到学生证的那天，叶凡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激动，不管如何，现在自己也算是个大学生了不是？

重新走进课堂的叶凡学习相当来劲，上课也再也不坐飞机了，而是非常专注地听老师讲课。

这样一来，又让叶凡发现了一种新奇的东西，那就是无论老师讲了什么，只要让他听过一遍，那就牢牢记住，说什么也不会忘。书本上的东西只要被他仔细读上三两遍，也就牢牢地印在了脑海里，甚至相关知识点在这本书上的哪章哪节第几页第几行他都能回忆起来。

看起来修行真是有好处，自己现在都可以做得到过目不忘，过耳成诵了。

汉语言文学专业的自考课程连专科带本科全部算上总共也不过二十多科，每次考试可以报最多四科，按照这个速度下去，二十五门的考试，自己岂不是七次就可以考完吗？这速度可以比那些按部就班的全日制本科生来得快多了。

他这种想法当场就被李修于泼了一盆冷水：“要像你这样囫囵吞枣地学下去，固然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到文凭，可快有快的好处也就有其坏处。”

“坏处？”叶凡一愣：“可我觉得这样挺好啊。”

“我也没说这样不好，可其中所传递的东西你真的懂了吗？”李修于反问。

叶凡想了想，老老实实地道：“知道，却并不懂。”

“这就是快的坏处。”李修于语重心长：“囫囵吞枣可以让你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掌握知识点通过考试拿到文凭，却并不能让你真正消化这些知识点。知道和懂看起来差不多，但差距却是极大，化我知为我有，才是学习最终的目的。”

“化我知为我有？！”叶凡喃喃自语，过了片刻，方才恍然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我明白了，李老师，你可真是一位负责的老师啊。”

赵丽红在一边笑道：“熟读唐诗三百首，掌握了诗歌的韵律格律和一般手法，但却并不能让你写出可以媲美唐诗的诗句来。除非你真正领略了这些诗句言外之意的优美，可这种沉淀不是一朝一夕或者是囫囵吞枣可以弥补的。既然你可以过目不忘，过耳成诵，何不好好沉下心来领略这些知识点背后的东西呢？”

“怎么领略啊？”在修行上叶凡相比于李修于了两人可能还有一日之长，但是说到治学严谨，那是拍马也追赶不上的。不懂就是不懂，该谦虚还是要谦虚的。

李修于沉吟道：“这段日子我们夫妻两人跟随你修行，我们发现一个有趣的事情，那就是我们之前所掌握的古文经典的知识竟然对我们自身的修行有印证之功。剑意境界或许不仅仅只是掌握力量的途径，恐怕也和如何去看待自己手中这柄剑也有关系。”

“这还和修行有关系吗？”

“应该有关系吧。”李修于道：“那剑意境界的口诀是‘神剑开锋，锋刃何来？我身何存，当往何处？这句口诀前半截你应该已经做到了，掌握了力量运转的规则，可以发出可怖的剑气神通。但是后半段恐怕才是突破剑意的重点之处，如果你是一柄剑，剑意境界的求证就是让你开锋，让你明了你这柄神剑的锋刃是从哪里来的，如何去发挥它的锋利之处。”

“后半段的意思应该就是如何看待自己这柄剑。古文中有互文的说法，最后两句口诀应该这样理解，我是怎样的一柄剑，我这柄剑应该去向哪里？我是怎样存在的，那么应该如何理解并追寻存在的意义和去处。”

听了这一番长篇大论，叶凡模模糊糊似乎有些明白，又仿佛什么都不明白：“我身何来，当往何处？如何理解并遵循我的存在的意义和去处，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赵丽红接口：“修于说的这些并不是我们已经印证了，而是一种思索。这种思索其实是从力量本身来的。按照你现在的修行，应该可以施展很多的神奇的力量和法力，这个你不否认吧？”

叶凡点点头：“是啊，的确是这样，只要我能感悟并将之熔炼入我自身的剑意之中，的确就可以在剑气中附带相应的神通法力。”

“无论是怎样的神通法力，都是一种力量。这种力量的运用和别的力量应该没有什么区别。那么在拥有力量之后所要思考和参悟的，就是我应当如何去运用自身的力量。这东西是个双刃剑，可以用之为恶也可以用之为善。一支枪可以上战场杀敌为国，也可以持枪抢劫作奸犯科。枪本身是没有这些区别的，区别就在于用他的人。”

叶凡心里一亮：“印证于自身修行也是如此，神通法力以人为本，用好了可以行侠仗义，用得不好就可以作奸犯科？天啊，真有这样的修行人吗？”

“有，一定有的。”赵丽红：“就像暗地里下手杀死李晶的那个妖人，他应该也掌握了某种怪异的神通，但是这人却用它来杀生害命，这应该就是用偏了。现在更盯上了你的师妹，要不然你怎么会顶着这么多的麻烦来保护季洁瑜呢？你用你的力量来守护你想要守护的人，也想用自己的力量来为死去的人讨一个公道，这是天经地义的。反过来说，你也可以杀人抢劫啊，保证警察查不出任何的蛛丝马迹来。”

一听这个，叶凡背后一阵阵冷汗，是啊，自己这段时间勤修苦练，追求自身法力的增长和精进，却完全没有想过力量本身的问题。

他一直还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掌握了剑意境界的修行，现在看来，自己仅仅算是得了一半，要是这样修炼下去，以后自己的修行不免要走上一条歪路。或者说神通法力本身是没有正邪的，使用神通法力的人却是有区别的，若是私心欲念膨胀，最终完全被这种邪念占据了身心，那么自身的力量就会成为这种邪念的帮凶。

很多人不是不能犯罪，最大的原因是缺少犯罪以后可以逃避法律的惩罚的能力，因为恐惧犯罪所要付出的代价，这才不得不约束自己的行止。

一旦拥有了可以肆意犯罪而且还能逃避惩罚的手段和力量以后，这就不能担保了，一旦邪念大盛，这种手段和力量就可能成为促使其犯罪的勾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