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阵欢声雷动中，李牧云微笑着看着眼前人。

“好本事。”薛清澜轻笑道。她的声音本就好听，如今这一笑那更是叫一“巧笑倩兮”，别说旁人，就连修行多年的李牧云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不过也亏得李牧云修行时不曾懈怠，因此立马便收束了心神。

未现真容便能如此，此人不容小觑啊！

不过薛清澜并没有立刻对李牧云说些甚么，毕竟现在挡在她面前的，是那个一直坐在他肩头上的小姑娘。

“妹妹也好本事。”薛清澜笑盈盈地望着她，“听闻那汉时的赵家姊妹可于掌中起舞，我原是不信的，可方才见妹妹不但可安坐于他人肩头，更可在这一柄柄飞剑之上奔走自如，看来是我见识浅了。”

听了薛清澜的这番话之后，小姑娘并没有说话。薛清澜只觉的眼前微风拂面而过，等她在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为在自己身旁的剑都没了踪影，而方才还在与她对视的小姑娘再次坐在了这位掷剑小先生的肩上。

“当真是好本事！”薛清澜忍不住再一次赞道。

李牧云摇了摇头，对薛清澜说道：“你我有约在先，山人这掷剑乃是要助你斩去烦恼丝的。”

“先生倒也实在。”薛清澜微微行了一礼，“若是先生觉得这滚滚红尘着实有趣，凭着这手掷剑奇术和这精明头脑，怕是要成为腰缠万贯的俗世富家翁了。”

薛清澜这话看似是在恭维，但实则藏锋带刃，一旁的裴度听了之后都皱起了眉头。

都知的这番话，不就是在暗讽这位先生道心不稳么？这对于一个修道之人来说，着实是有些刺耳。

裴度忍不住又看了薛清澜一眼。旁的不说，出身平康坊，长袖善舞那是看家本领，更何况她还是个都知呢，怎么会如此不知轻重？！

可令裴度没有想到的是，这位测算先生居然笑出了声。

“若真有那么一天，那自然是好的，只是这万贯的钱财着实是重了些，就不必随身带着了罢？”

这……

裴度愣了。他茫然地看了薛清澜，又转头看了一眼李牧云，猛然间觉得背脊有些发凉。

此二人皆不是好惹的。

虽然如今的裴度还不能明白，究竟他为何会有这种不好的感觉，但他自身的经历教会了他：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毕竟现在的裴度可不是以前那个衣食无忧鲜衣怒马的少年了，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打定了主意的裴度向着身旁的这个异乡人微微一拱手，说了声“告辞。”之后便转身离去了，没有丝毫犹豫。

裴度离去的这一幕也被李牧云看见了，毕竟，哪怕是方才施展掷剑术的时候，李牧云也一直是在留意着这位“故人”，虽说当初他二人见面的时候，李牧云多少也是易了容的，但那时的李牧云还未拜入林安人的门下，那手法……简直可以用“拙劣”这两个字来形容。

如今眼见这极有可能识破自己身份风人走了，李牧云登时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他觉得自己的底气又足了许多。

只见李牧云笑着说：“客……莫不是要赖账？”

此言一出，又是掀起了一阵波澜。

毕竟，自从这位都知现身之后，这里绝大多数人都在顷刻之间成了她的拥趸……或许也并不是顷刻，毕竟既然是都知，那这薛清澜的名头应当早就响彻长安城了罢。

在这些个看客中，有那么几个脾气不好的，已然嚷了起来。

“这是哪里来的山野鄙陋之人？”一个从头到脚尽是世家公子打扮的人跳脚大骂道，“人家薛仙子是何等样人，那真是天仙一样的人物，怎么还会毁约？当真是……不可理喻！”

说起来，这人的“品相”倒是还算可以，虽不能说是貌若潘安，但也又那么几分“风度”……如果他没有在跺脚的话。

看起来还行，就是长了张嘴……

李牧云暗自笑得肚子疼，这人他之前倒还像有些印象，毕竟在这位他心中“天仙一般的人物”还未“临凡”之前，这人明明一脸真诚地表示自己像拜在他李牧云的门下潜心修行呢！

这人年岁不大，但看起来也应该行了冠礼了，居然还管李牧云这样的少年郎叫“大师”。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李牧云险些笑出了声。

你将人家尊为天仙，可只怕人家却将你视作草芥，怕是连瞧你一眼的想法都不曾有。

不过李牧云也并不仅仅是因为觉得包括此公子在内的这些人滑稽可笑才发笑的。他之所以想笑，是因为看着彼辈因为这几句话便发怒，他愈发觉得自己这一步棋下对了。

不知是不是也察觉到了什么，站在李牧云面前的薛清澜下意识地抬起了手。虽然她很是自然地整理了一下头发，但李牧云看得出来，整理头发只是她的掩饰，她抬手是因为想要防御。

这样也好，重要叫此人知道，我李牧云可不是个好对付的。

心中越来越安定的李牧云表现出来的气势也是越来越足，这让薛清澜那本就有些不自然的行止增添了些微迟滞之感。

“先生说笑了，奴家又怎会不信守承诺呢？只是我原本并未曾了道会有这‘青丝之约’，也就并未带上剪刀出门。若先生不嫌弃，可否让奴家回去，剪下来后再着人给先生送来？”

你是想问我的住处么……这是李牧云听了薛清澜的这番话之后想要说的，但话到嘴边，他灵机一动，硬生生将之咽了回去。

“那自然是好的，”李牧云微笑着答道，“左右你也离不了这长安城不是？”

“先生说笑了。”薛清澜放下了手。

忽然，李牧云又将手一扬，一道白烟闪着火星带着刺耳的尖啸声冲向了半空。

只不过，这一次李牧云掷出的不是剑。

这物事在空中轰然炸响，竟在云间绽放出一朵极为绚烂的花火。

可惜的是此时不是夜晚，没办法真正欣赏这样美丽的烟花。

但所有人还是忍不住抬起了头，薛清澜也不例外。

等到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李牧云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西市距离平康坊多少还是有些距离，而起原本就已经是傍晚了，所以等到李牧云回到客舍的时候，天就已经黑了。

只不过，此刻的李牧云正发着呆。

坐在李牧云肩上的小姑娘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却发现他在看着窗子。

在窗户缝上，夹着一封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