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皮兄弟莫不是觉得我李牧云是在晃点你？”李牧云看了看皮洛士的表情，然后开口说道。

“……”皮洛士看了一眼李牧云这略显做作的表情，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尊师传与你的那块玉……莫不是值得你这‘易容’之术罢？”

“皮兄弟果然见识不俗！”李牧云坐在地上拊掌笑道，“虽未猜中，亦不远矣。”

“不远？”

“说来惭愧，家师安人公留给在下的这块玉虽然不是易容秘术，但的确是与我这张脸有关。”李牧云说着说着便再次取出了怀中的包裹，随后便当着皮洛士的面卸起了脸上的“妆容”来。

虽然这不是皮洛士初次见李牧云的易容，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当然了，这不是皮洛士自己的感觉，而是来自他脑袋里那系统的判断。

“你说此宝当真与你的这张脸有关？”皮洛士有些不确定。

与李牧云的脸有关，却又不是这神乎其神的易容之术，那究竟是什么？

“皮兄弟还记得昨日行动前问在下的那句话么？”李牧云一边摘下贴在下颌上的“长髯”，一边对皮洛士提示道。

“行动前的话……”皮洛士微微一愣。

的确，昨日皮洛士准备用马来掩护李牧云出门的时候，曾经对他抱怨了一句：

“你非要这般嬉皮笑脸的么？”

这并不是因为皮洛士矫情，而是因为自打他找到李牧云的住处一来，李牧云对他说好的时候，脸上总是挂着微笑。

虽然人们常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皮洛士觉得……

李牧云这笑容真的很欠打。

可能是自小的经历让皮洛士觉得，一个总是笑着说话的人会莫名的有一种戏谑之感，不够庄重。

更何况，他二人如今的这一筹谋，一着不慎可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可这种时候李牧云这厮居然还是这般嬉皮笑脸！

皮洛士当真很想打他。

不过当时李牧云并没有马上回答皮洛士，而皮洛士也因为过于紧张而忘了这一茬。

可是眼下么……经李牧云这么一提点，皮洛士倒是想起来了。

不过皮洛士还是不敢确定，毕竟这也太荒唐了？

“怎么皮兄弟是不是觉得此事有些难以相信啊？”已经卸下了妆面，开始收拾东西的李牧云头都不抬，但却准确无误地道出了皮洛士心中所想。

但皮洛士如今也顾不得震惊了，只能顺着李牧云的话说道：“李兄，不是在下不相信这一点，只是这笑容……虽然有用处，可也不至于与那名动天下的随侯珠相媲美罢？”

“哎——皮兄弟此言差矣，毕竟家师当初曾说我这张脸长得还算不错，若是再有这么个小模样，那总是不错的。”说到这里，李牧云抬起了头，随后继续解释道，“家师曾说，大丈夫无论遇到何事都要面不改色，最好是要在肚子里头做文章，不要表露出来。可他老人家又说，若是当真面无表情，反倒显得刻意了，如此一来，叫旁人见了，倒是会觉得这是在强撑着而已，反倒落了下风。”

“所以呢？”皮洛士问道。

“所以……”李牧云拍了拍自己的脸，“家师便对我说，如果觉得面无表情有些刻意，那不如就学着多笑笑罢，反正这笑多了，旁人也依旧看不出你心里头想着甚么。而且有的时候脸上有表情要比面无表情有用。”

“原来是这样么……”皮洛士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极为新鲜的说法。

李牧云看了看皮洛士这若有所思的样子，接着补充道：“不过兄台可不要觉得只是一笑而已啊，要知道这笑一下不难，难的是一直笑，而且笑多了，或者无论何时何地脸上都是挂着同样的笑，人家见多了也要反感。这见甚么样的人脸上要带着甚么样的笑可都是有讲究的，我为了练出这张小脸，那可着实是下了一番苦功啊。”

“这样么……”皮洛士想了想，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那为何我见了你这笑，不但未有亲近之感，反而更是平添了几分厌恶？”皮洛士问道。

“兄台不觉得，自从当时你被激怒了之后，反而是顺着在下的牵引在行动了么？”

“这……”皮洛士感觉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虽然李牧云的话是这么个话，理也是这么个理，但还是……

好气啊！

若不是怕惊动外人，皮洛士眼下是愈发地想要出手和李牧云“切磋”一下了。

不过看李牧云的样子，显然是不觉得自己有甚么不妥的地方，反而还看着皮洛士，一脸自然地说道：“皮兄弟还有何事不解？”

不解……皮洛士看着眼前的这张笑脸，的确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这人真是圆滑，再加上这易容术，只怕是……等等！

皮洛士一摆手，他终于明白是哪里不对了。

“李兄你的公验是从何处得来的？”

是的，这样貌可以改变，但这证明身份的公验可不是等闲之人能够得来的东西。

别看大唐幅员辽阔，其域内户数众多，但这身份方面，可是自有一套章程。

要知道，征兵、土木、粮草、税收……可以说这大唐的方方面面，那里都离不开人。

如此一来，这验明身份的“公验”可就极为重要。

在大唐，凡事要离开所在的住处，便要持有用作路引的公验方能出行。而这公验种类繁多，白丁称“过所”、授官赴任则称“告身”……

总之，别看这东西似乎只是一张纸，可要那到这张纸，那还是要费很大一番功夫的。

首先，能够拿到公验的前提便是要有“手实”。

而这所谓的手实便是户籍，常人是无法自行办理的，必须要交由所在村落、当坊的里正来办。这手实上头除了记载着家里的人丁、田宅以外，还要进行“团貌”。所谓团貌，便是要核对手实上的年龄、相貌，确认无误后方才可签字画押。而里正办完之后，更是要将其管辖下的各户手实全数抄录，汇编成“计账”，再将这份计张送往县里，县里确认无误外便要将其再行抄录两份，一共集成三份。这三份里头，京城的户部本就是管理这些事物，那自然要有，而本县府衙以及其所归属的州府自然也要各自留存一份。

如此一来，想要在这里头做文章那可就真是难上加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