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啦？”

听到温和的声音，小龟睁开眼睛，愣愣地眨巴了一下，然后就见一粒丹药递到面前，认出后顿时大喜过望，熟练地将脑袋往丹药上一搁，露出舒适的表情。

李彦见了微微一笑：“这些丹药相比起此地的元气，几乎不值一提，你却喜欢吸纳，看来真实的气息，终究比起虚假的仙气来得强。”

小龟连连点头。

李彦道：“只是这世界虚实，我还没有探清，原以为此处是一场幻境，但如今看来，并不是那么简单，我们在渡船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小龟摆了摆头，似乎想要表达，但无法说出口，只能扒拉了几下爪子。

“无妨，这些我会查清楚的……”

李彦很清楚，以神鳌的灵性，开口沟通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这位甚至还是能扛起仙岛的巨鼇兄长，却始终维持着巴掌大小的一只，肯定是有所限制，不得不如此。

所以他并不指望从龟儿处直接得知真相，第一个来寻它，还是有了地头蛇的帮忙，将失踪的同伴一起找回。

短暂的叙旧后，李彦立刻开始询问：“你可知她们所在的位置？”

小龟晃了晃背壳，十数缕细长的气息笔直地升起，然后倾斜转向，指出不同的方位。

这些指向十分明确，唯一可惜的是，模湖了具体的身份，不能准确判断出那股气息代表谁，而且极为分散，需要一个个寻找。

“怪不得那时你让我们居于背上，一旦失散，能有指引……”

即便如此，比起原本的大海捞针，都强得太多了，李彦欣慰地道：“事不宜迟，我们出发！”

小龟熟练地往袖子里爬，但刚刚进去，又探出头来，嘴巴张大，发出无声的呼唤。

目前他们正位于蓬来岛边，四周都是一望无尽的大海，想要行动，要么起帆漂流，要么驾风腾云。

李彦没有直接转化法力，避水诀都是用丹药维持，长时间的腾云显然是不成的，那只能架着来时的小船回归。

不过小龟一声呼唤，充分地展现出神鳌的地位，短短一刻钟的时间，海浪翻滚，海水破开，无数海兽鱼精争先恐后地游了过来，呼应这位上古神兽的召见。

小龟在里面挑了一圈，选中一只白鼋（yuán）。

鼋属于鳖科，体型相较龟类要更加庞大，这只白鼋的龟壳更是又宽又平，一看坐起来就挺舒服，划动之间身体又稳又快，更是渡江的好帮手，关键是目光还灵动，显然开了灵智。

但李彦想了想，还是道：“换一个吧。”

小龟露出疑惑。

李彦道：“昔日西牛贺洲的通天河里，也有一只老鼋，曾经被妖精霸占了洞府，被解救后，驮着西行取经的大唐高僧渡河，那老鼋修了一千三百年，还未得人身，得知佛祖能知过去未来之事，就想寻个答桉，结果高僧取经时心无杂念，忘了询问，归途中就被其翻脸甩下水中，十分不堪……”

通天河的老鼋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配角，给人印象最深刻的地方，就是补齐了九九八十一难的最后一难，但注意，观音仅仅是让取经团队从云端落下，掉在通天河前，并没有控制老鼋行动。

因为唐僧没有向如来询问它的修行难题，就不顾昔日夺回洞府的恩情，将取经团队翻下水去的，是老鼋自己的决定，只能说菩萨洞察因果，看透了这老鼋的心性。

而这般心性，其实就能得出答桉，为什么修了一千三百年，还未脱得本壳了，安排得着实巧妙……

李彦正是想到了这件事，此番选择坐骑，才不希望在关键时刻重蹈覆辙，所以才让小龟更换。

这只是小小的细节，本来不算什么，但李彦在解释后，眉头又是一动，隐隐有了一个想法。

小龟那边倒是麻利，挑选了鲸鱼，同样是开了灵智，气息温润亲和。

李彦收起念头，上了鲸背，指明方向：“往东北走。”

那里的气息，距离他们最近，仅仅是三天不到的时间，目的地就遥遥在望。

“东海龙宫？”

当海族出现得越来越频繁，更是成群结队，训练有素，李彦就猜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果不其然，接下来更有巡海的夜叉挡住去路，发出询问：“来者是何神圣？说个明白，好通报迎接！”

李彦伸出手，小龟在掌心上趴着，散发出属于神鳌一族的气息。

夜叉并不认得来者是谁，却觉得一股比起龙王还要威严的气势压下，在水中就拜倒下去：“果是尊客，小的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容小的禀告大王！”

诚惶诚恐之际，正要返回龙宫，李彦拦住，询问道：“宫内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夜叉解释道：“是一场喜事，公主大婚，四海同庆，还望……上仙赏脸！”

虽然不认得小龟身份，但掌中能有此物，身上又有仙灵之气，自是上仙无疑。

李彦和小龟对视一眼，目光都有些怪异，龙王的女婿，不会是那一位吧？

李彦问道：“那乘龙佳婿是？”

夜叉还挺骄傲：“是九头鸟，乃天地灵种，得大王相中，与公主亦是情投意合！”

李彦有些无语。

这九头虫当真是最强赘婿，兜兜转转一圈，居然又当了驸马，岳父还是从万圣龙王一下子跃升为了东海龙王，难怪改虫为鸟，变异种为灵种……

“前面引路吧。”

在夜叉的带领下，母须避水咒，李彦就已自如地进入龙宫。

他曾经探访过西海龙宫，里面空空荡荡，所有龙族都消失不见，只有一座化作石像的龙女，而此时进入的这座东海龙宫，则随处可见化作人形，丽装华服的龙族来往。

一场大婚，四海龙宫的龙族好似都聚于此地，一同欢庆。

不过客人之中，也就是以亲戚身份前来参加婚宴的龙族了，看不到仙人，也没有佛修，因此当李彦出现时，引得一众龙族纷纷侧目。

东海龙王很快迎出，看到小龟的一刹那，就有些动容，热情行礼，作为四海龙王之首，态度也很谦卑：“上仙驾临，小龙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李彦还礼：“老龙王客气了，听闻九头鸟在此成婚，我们与这位有些交情，前来恭贺！”

东海龙王神情里有些诧异，似乎没想到驸马这边还能请到如此宾客，又露出由衷的欢喜：“上仙竟与小婿有旧，快请！快请！”

龙族成婚，与人的习俗不同，新娘子是可以见外客的，老龙王一路领着他们，直接见了盛装打扮的公主。

见到这位花容月貌，有二十分人才的公主，李彦发现自己倒是错怪九头虫了。

此女赫然是陶仲文问斩后，万圣公主亡魂离体时的相貌。

也即是说，她与万圣公主长得一模一样。

“倒是个痴情的，没有忘记前世的妻子，只是如此一来，想让九头虫醒悟过来，恐怕难了……”

论身份地位，九头虫如今是东海龙王的乘龙快婿，又是与爱妻再续姻缘，这样梦寐以求的日子，定然是乐不思蜀，岂会拒绝？

因此当喜气洋洋的九头驸马走入，见到熟悉的身影时，神情即刻变色，身体紧绷起来。

李彦更是从他的眉宇间，看出了几分煞气，开口道：“九头驸马……恭喜了！”

九头虫微微一怔，眉宇间的恍忽与惭愧之色一闪而逝，但最终还是涌起了笑容，重重行礼：“多谢上仙！”

东海龙王和新婚公主并没有察觉到其中的暗流涌动，还在为贵客来访感到欣喜，小龟则昂起脑袋。

李彦轻轻抚摸了一下它的龟背：“强扭的瓜不甜，这位已经不是同伴了……”

九头虫本来就是在进入迷雾前同行的，交情不深，强行挽回且不说难度，万一心中生出抵触，那也不是共同面对强敌的同伴，而成为了随时会背叛的隐患，所以明智之举，就是直接放弃。

这倒也罢了，关键是九头虫如此，八戒又如何？无生老母又如何？十殿阎罗又如何？

李彦很清楚，自己能迅速调整心态，毅力是一方面，更多的还是因为有着其他世界的经历，大唐的天地元气难以运用，不还是一路走过来了，如今只是用回真元，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相比起来，此世神佛就是另一种感受了，在污秽的世间待得太久，好不容易来到这一片净土中，至少是表面上的净土，很难说不会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此时再回想到天庭蟠桃园的景象，王母带着众仙沉睡，是否也有着阻止这种情况发生的目的？

李彦心头愈发升起紧迫之意，再说了几句场面话，毫不拖泥带水，就告辞离去。

东海龙王吃了一惊，还以为招待不周，连连挽留：“上仙还请用过晚宴，小龙宫内还有些宝物，望上仙品鉴！”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这里既是东海龙宫，那么它的隔壁……”

于是乎，李彦停下脚步，一句话让老龙王脸色发白：

“我想去花果山一行，龙王可否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