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胖子用手里工兵铲碰了碰石壁边沿：“这里我记得明明没有一扇门的，这是怎么设计出来的？”

第八层完全是一个密闭的环状八卦迷宫，此前我们到处都翻找过，没有找到任何空心墙壁、缝隙甚至疑似机括的东西。此时却在环状地道中央处出现一道黑黢黢的斜下通道，里头太暗，根本不知道前面有什么。

“这通道不算窄。”我发现了一个和前面八层不同之处。

从第四层蜿蜒下来后阴宅一直给人阴沉逼仄之感，分外压抑，此处通道却足有三米多高，宽两米多一点，下面还有风吹上来，说明底下并不是完全密闭状态，另有通风口。

陆阴阳用手里奇门遁甲盘测试了一番，寻虫指牢牢指向通道下方，表明下方有灵怪出没，这让我们每一个人都打起十万警惕。

“下去后……一定不要说话。”虚弱的春雪突然冒出一句。

我赶紧问她：“你想起什么了？”

她脸色依旧不怎么好，不过颤抖症状已经缓解许多，只是看起来十分虚弱，仿佛大病一场。

春雪比了个别急的动作，整理了一下思维说：“我脑子里的片段感越来越强烈，感觉越是靠近第九层，金瞳越是不安，吴正玄的记忆依旧紊乱，很多前后逻辑不通的话和画面，我还没能够理顺。不过他有一句话反复对自己提及，也对别人说起，‘第九层切记禁声’。”

罗胖子不免不爽：“如果有人说话又怎样？”

春雪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奇异的恐惧：“……会被阜陵王永远留在这里，变成阴兵。”

罗立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姚小姐你可别吓我……这什么阜陵王是什么人物，难不成还活着？”

陆阴阳却神色一变，硬生生阻止我们继续往里走。

“先休息，做一些准备。”她脸上不好看，有些心事重重。

坐下来我们吃东西的吃东西，喝水的喝水，静等陆阴阳下文，她从不会没头没尾，既然让我们暂缓行动就必定有其理由。

这时候她开口说道：“战国后期，秦王灭楚后建九江郡，范围包括安徽、河南淮河以南，江西全境，九江郡一直沿用到东汉，中途章和元年改为阜陵王国，三年后恢复成九江郡。阜陵王只有一位，三年后他身死，才再次被撤了封地。”

阜陵王刘延是汉光武帝刘秀之子，最早被封为淮阳王，后私做图谶（即图册预言，不少时候是造反的前期舆论攻势），汉光武帝将其贬迁为阜陵王。这刘延也是一个很能坚持的人，不久有人又告发他和儿子刘鲂密谋造反，汉光武帝还是不忍杀他，再度贬为阜陵候，只有一县封地，禁止其与官员来往，相当于长期软禁。

后来汉章帝刘炟给刘延恢复了王位，可惜刘延很快就病死了，享年八十二岁，谥号“质王”。

我听得心里一沉：“看来吴正玄他们在这里发现的是阜陵王的棺木。只是这棺木和聚宝神树又有什么关系？不准说话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说不好。”陆阴阳不敢随便断言，只是从自己专业角度阐述：“阜陵王尸棺如果真在下面，并且能驱使阴兵……那他死后多半被能人处理过。”

罗立不爽道：“古代人也忒小心了吧？不是说死者为大么，死了还得把自己弄得鬼不鬼怪不怪的，生怕人碰他棺材，这不小题大做吗？难不成当时皇帝那么狠，觉得死了还得镇压起来？”

我想了想：“不对，既然汉章帝已经算是缓和态度了，犯不着在阜陵王死后还动手脚啊。”

陆阴阳也想不通。

这时候春雪又拼凑出了一点东西，她眼睛看着脚下，回忆着：“吴正玄他们一共有道士八十一人，都是身怀度牒的道士，要以那一棵聚宝神树做一件大事……”

可惜到底是什么大事，春雪完全摸不着头脑。吴正玄似乎记忆里也对这件事讳莫如深，生怕泄露，连金瞳都没能够挖掘到。

最终我们决定还是下去——不下去不成，回去的路早已消失，只有往前走才能突破“死门”格局，向死而生。

这回我们每个人嘴里都含着一颗没拆包装纸的薄荷糖，避免开口说话，勉强算作是古人行军的口含枚。

陆阴阳在前，我第二位，罗胖子和状况不佳的春雪殿后。众人一点点往下走，在手电筒下我发现哪怕这条通道里也有那之前的石槽，并且和第八层石槽通路连接在一起，另一端则是一路延伸向看不见的远方。

绕了一个并不长的通道，下面一股劲风吹来，冷得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让众人都看过来。

我心里有些慌，不能说话，总不能不准打喷嚏吧？这样那岂不是这里风声都没办法了？

好在的确没有发生什么，我们这才继续往前。

很快前方开阔起来，一座奇异的五层木塔伫立在我们面前，拦住去路。

罗胖子测量了一下，比划估算这座塔高度两米五。塔身上涂有红漆和油脂，每一层都是五边形，五个角各摆放了一支白色蜡烛，看起来倒像是某种祭祀用具。略显古怪的是塔顶并非是寻常的尖顶，而是一柄灰白色圆顶大伞，上面同样纹有赤红色符字，想来伞骨在塔中枢，外面只露出伞盖部分，边沿还有下垂的流苏。由于伞盖的存在，塔顶就变得如同是一个凉亭，不过由于高度问题我也看不到伞下是否还有别的东西。

风在吹，伞盖本身不断轻微摇摆着，流苏也左摇右晃，仿佛这座木塔之内有某种活物正在挣扎、想要逃脱出来一般。

春雪摇摇晃晃有些不对劲，我赶紧一把将她扶助，就地靠墙坐下。她低垂脑袋半眯着眼，眼皮跳动剧烈，看得我十分不安。

吴正玄说这一层不能说话，所以我们一个个都沉默不言，这种寂静伴随着呼呼冷风和黑暗更显阴沉，压在心头，令人极其难受。

罗胖子摸出手机打字给我：陆小姐想要上塔？

我扭头一看，陆阴阳却只是左右绕着塔走，她很快过来和罗胖子打了字比划手势，很快从罗胖子手里接过一根杆子——竟然是一根自拍杆。没看出来罗胖子居然还这么臭美。

陆阴阳用自拍杆将手机拉高，我一下子明白她的想法，她是要用手机靠近拍摄这座木塔。

只是随着闪光灯一闪，这座塔上的蜡烛骤然自燃，几十根蜡烛顿时照得周围一片通亮。更古怪是烛火的光蓝幽幽的，还带着一些鬼森森的绿，如同坟头鬼火。

我和罗胖都绷紧嘴，咬住口里薄荷糖纸，好不容易才没有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