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正当二姨太要趔趄着摔下去时，突然，三姨太冲她二人喊道：“哎呀！你俩咋上这儿来了呢？让我好等！”二姨太闻声，吓得忙稳住了脚，那拉住金花的手也忙缩了回来，并心虚、且有些气恼地应道，“有啥好急的嘛！你也不瞧瞧，人都这身子啦，能快么？”

也幸好是三姨太及时出现，使金花躲过了二姨太的毒手。原来，三姨太备好茶水、果点后，却总不见她俩过来，便从另一头绕了过来。

三姨太见金花行动确实挺不便的，忙上前搀扶她，并看着她的肚子笑问：“妹妹，挺着这样大的肚子走路，累吗？”金花则笑着说，“不累，一点都不累！就是有些不方便。”二姨太因三姨太坏了她的行动正气恼着。见三姨太这么问，便故意说道，“你也无须多问！哪日你也鼓起了肚子，不就知到啦嘛？”这话极大地刺痛了三姨太，她敛住笑容、低下头、紧咬着嘴唇；金花则小声提醒二姨太说，“姐姐！”可二姨太却依然说道，“噢～，对啦！三姨太是体异。”

金花忙大声道：“姐姐，快别这么说！”可二姨太仍旧说道，“还…还可能是天生的呢！”

金花顿时怒道：“二姨太！”她怒喝一声，并瞪住二姨太；二姨太也瞪大了眼睛，可却被金花的一脸正气给镇住了。

她撇了撇嘴便欲转身离去，却听三姨太语气轻松的说：“我呀，早就认啦！现在，我就希望你俩能多生几个，好让咱吴家的香火不断，血脉旺盛。”这话二姨太爱听，因而打消了离去的念头，仍旧跟着。

三姨太则继续说道：“妹妹这胎要是个儿子，吴家可就有后了。”她又望了一眼身后的二姨太说，“而姐姐你呢，压力也就小啦。当然要是个女的，也无所谓！因为还有你呀？”金花见三姨太如此豁达、善良，自是喜欢她，并安慰她说，“姐姐不必灰心！再说啦，不管是谁生的孩子，他们还不都得跟你叫声三娘啊！”

“就是啊。”二姨太也咧嘴笑着说，“我呀，就盼着能多沾上点妹妹的喜气，也好尽快地调养出个一儿半女来。”二姨太口中的“调养”，原指的是调养好身子，可她却径直说成是“有孩子调教、养育”的意思。可见她是个绝不肯轻易吃亏的人。

说话间，仨人已来到了三姨太的房前，然而二姨太却突然说道：“哎呀！我得赶回去喂花花了。”三姨太忙问，“那小狗不是有丫鬟照看着嘛？”二姨太则边走边说，“我让丫鬟回娘家取些东西去了，花花只得由我来喂了。”

三姨太看她急急离去的背影，摇着头说：“近来她总这样！还总爱发脾气。走，咱进屋去。”

……

二姨太说，她屋里的丫鬟回娘家取东西去了，这话不假；可说自己赶回来喂狗狗，倒不是真的了。她是赶回来做那“降蛊术”的。因为，金花的八字元神为癸日“酉时”，故施蛊的时间必取在酉时（即下午的五时至七时），所以，他才如此急急地赶了回来。

二姨太“嘭”的一声将门掩上，又急忙地进到里屋。狗儿花花见着主人，自是欢喜地蹦跳过来，可二姨太却一脚将它拨啦开。狗儿“嗷”了一声，又撒欢地跟在身旁。二姨太不再去搭理它，而是赶忙脱去外衣、卸下头饰、抽去发簪、洒下一头乌黑的长发，再换上一身的素服，又燃起了二支蜡烛。

霎时间，二姨太的身影被烛光映得如夜鬼游魂一般。她取出小布人，双眼呆直地盯着，嘴上念念有词；小花狗却被吓着了，它松下尾巴，望着主人。

却见二姨太慢慢地从小布人的头上抽出一根长针，随即，她照着那布人的面门、心窝、肚子，一针接一针地扎下去，并咬牙切齿的恶毒念道：“金花，你这个该死的狐狸精！”她念叨着把那根长针刺入布人的面门，继续咒道，“我要刺出你的脑髓，让你无神而死！”又刺入心窝说，“金花，我要刺破你的心脏，叫你失心而亡！”

她把那根长针再次抽出，并死盯着布人的肚子恶狠狠咒道：“金花，我要刺破你的肚子，要你和肚子里的孩儿一同暴死！”说着，便反复戳着布人的肚子，口中一直念道，“扎死你，金花！扎死你，金花！扎死金花，扎死扎死、金花金花金花…”

一旁的小狗花花因见主人的念叨声中有“花”音，便以为是在呼唤自己。因而，它每闻一次“花”声，便摇一下尾巴，再“汪汪”地叫上一两声。怎知，主人却是念得越快、越念越急，它也就越摇得勤、越叫越欢。也许是觉得主人念得太急太快，小狗跟不上主人节奏的原故吧，小花花竟突然扑向二姨太，并冲她“汪汪汪”地狂叫起来。

二姨太被花花这突然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她立时气恼地冲花花骂道：“别叫！”手上的那根长针竟不自主地向前戳去，偏就戳到了小狗的鼻子上。花花痛得“汪央”叫了一声，惨叫着退缩一边，随即又摇着尾巴凑了上来。

怎知，花花那“汪央”一声的惨叫，顿令二姨太生出无比的快感，还觉得那声惨叫应该是金花痛苦的呻吟声。她恍惚了，竟直勾勾地盯着小花狗。她捏住针，慢慢地向花花凑近去，小花狗望着主人，摆动着尾巴，却不提防二姨太狠劲地又是一刺；小花狗再次“汪央”一声，忙惊恐地躲开去。

二姨太却是觉得大为快意，她再次追着小花狗刺去，小花狗则迅速向后躲去，二姨太便紧蹑其后，拿针去刺。小花狗见躲她不过，顿时急了，它猛一回头，冲着二姨太扑去并“汪汪”吠了两声；二姨太冷不丁的被花花吓得猛然后缩，身子也哆嗦着撞到了门上，小布人则掉在了地上。小花狗见着再次扑了上来，二姨太却以为花花是冲她来的，吓得急忙后退，然而小花狗却是一口叼起那小布人，借着那撞开的门缝“哧溜”地跑了出去。二姨太愣怔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因见花花已叼走了小布人，便慌忙追了出去。她可不敢让人看见了那东西，这事要被传了去，尤其是传到了老夫人哪儿，她可就彻底完蛋了。

二姨太急追了出去，并轻声呼唤道：“花花、花花，快过来，跟我回去。”小花狗见二姨太仍是素衣散发，手却习惯地捏着，便认为她还捏着那可怕的金针。它“汪”一声扭头又跑，而且径直朝着后院小门边上的一个洞口跑去。

二姨太见着忙喊：“花花，别跑！花花，快回来！”她快步撵过去。狗狗见主人追赶得急，便“嘤央”一声地从门洞溜了出去。

二姨太则急忙走到小门，拿开门闩，拽开小门，却霍然见着有二人立在门口。吓得她“啊”了一声，便吃惊地后退着问道：“你…你们是谁呀？”其中一人，双手抓着狗狗，龇牙一笑说道，“太太，给！”二姨太迟疑的抱过来，便急要离去。“太太，还有这个？”另一人则递过那小布人说，二姨太见了，一把夺来搁在背后说，“这个…这个是给狗狗玩的。”

她见来人并无恶意，便打量了他俩一眼。发现前面这人奇丑，而后一点的却英俊、斯文，便客气地对那英俊的人问：“你找谁呀？”那长相奇丑的人抢先说道，“太太，俺俩是来见大哥的。”此人正是麻五六，而一旁的则是小六子。

麻五六也不等二姨太请让，便自走进来说：“太太，劳你给传个话。你就说，是老二和老六来见他。”他见二姨太仍不放心地审视着他俩，便“喔”一声说，“你跟他说，俺俩是蜈蚣山的，是他的生死弟兄！”麻五六有意把“生死弟兄”说得重重的，就是要引起二姨太重视。果然，二姨太不再似先前那样警觉了，而笑着冲小六子说，“既是老爷的生死弟兄，哪就请随我来吧。”因为，她知道老爷最是讲义气的人。

二姨太领着他俩往堂屋的方向走去，却见着前面，三姨太正扶着金花慢慢地走着，便赶上去问：“你二位咋不聊啦？”三姨太回过头，见是二姨太，便叹道，“唉，也不知怎的，才说着话儿，她便感到头痛胸闷，浑身不舒服。”

二姨太闻说，竟心虚地忙把小布人塞入袖口，假意地关心道：“哎呀！要紧吗？”金花则是摆手细声道，“姐姐，我不碍事！也许是妊娠反应吧，近来常这样。没事的，回去躺会就好了。”三姨太便建议说，“依我看，还是抽个空再去一趟医养堂看看，这样才好放心呐！”二姨太忙附和着说，“就是嘛，改日我陪你去！老爷不是说了，要我俩多照顾着点妹妹。”

麻五六跟在后面，好奇地东看看、西望望。这会见她几个女人“姐姐”“妹妹”地叫得亲热，便从后面凑上来，咧嘴笑道：“感情二位也是俺大哥的女人呐！”说着，作揖行礼，并嘿嘿笑道，“在下麻五六，见过二位嫂嫂！”

二姨太忙一旁介绍说：“他是老爷从前的弟兄！诶，还有一位呢？”小六子就立在暗处，因心里别扭，无意过来相见。他仍就是认为“来去赤条条，无牵又无挂”才是江湖本色。

三姨太和金花闻说是老爷的兄弟，忙冲麻五六敛衽还礼。麻五六却忙回头去喊：“六弟，别总杵着！快过来，见过这俩位嫂嫂。”小六子无奈，慢慢地从暗处走来，冲她俩拱拱手说，“在下黑六，见过二位嫂嫂！”三姨太和金花一如先前那样，敛衽还礼。

金花依旧是中规中矩的行敛衽礼，而三姨太却明显随意的多，可是当她美目扫过小六子时，却不禁怦然心动，面颊立时泛起红晕；小六子也毫不避忌地盯着她看。三姨太忙避开小六子眼神，下意识地低下头去。

一旁的二姨太是尽看眼里，并微笑着对他二位说：“二位兄弟，请这边走。”又特意冲三姨太说，“三姨太，外面凉，快扶妹妹回屋去吧。”麻五六乐呵着冲她俩拱了拱手，随二姨太去了；三姨太答应一声，便扶着金花慢慢地在后面走着，可目光却一直追着小六子的背影。

二姨太将他俩领进堂屋，又吩咐一旁守值的丫鬟说：“快沏些茶来。”随后对他二位客气地说道，“您二位先坐，我这就去叫老爷来。”说着，她盈步出去。不一会，屋外便传来了吴霸山那高兴的嗓门。

“小六子！是你嘛？”小六子和麻五六忙起身迎了出去。麻五六走在前面，咧嘴龇牙地笑道，“哎呀，大哥！俺可想死你啦。”说毕，便单腿跪地，抱拳行礼，小六子也随他跪在一旁。

然而，吴霸山只是斜了麻五六一眼，却不答理他，而是快步扶起一旁跪着的小六子，高兴拍打着他，上下打量着，并邀请着说：“快，随哥哥进屋去。”说罢拉着他的手就走。小六子知道，吴霸山不搭理麻五六是要难堪他一下。他自是一时不好说啥，便故意走去几步才回过头说道，“二哥，你咋还跪着呢？”麻五六则歪着头嘟囔道，“他～，他又没叫俺！”

“嗬哟，你个丧门星！还觉得委屈了…啊你？”吴霸山骂咧着回身走来，一脚把麻五六踹翻，指着他骂道，“你不好好呆在蜈蚣山，跑这来干啥？”

“俺来～，俺是为六弟才来找您的。”麻五六结巴道，“再说，再说蜈蚣山也早…早丢了。”吴霸山却是佯作吃惊地大声道，“啥？丢啦！啥时候的事？”其实他早就知道蜈蚣寨被官兵灭了，只是不知道具体的详情而已。小六子则一旁小声道，“是丢了。算来，还是大哥离开半年后的事啦。”

吴霸山闻说，再次狠劲地踹了麻五六一脚，气愤地责骂道：“你这个败家崽？没用的东西！俺问你，你是咋把义父扎起的营盘，给弄丢的？”

“俺俺…俺主要是信…信了那范有才的话，还有黑…黑…”他想说还有黑老三，可守着小六子便支吾着说不出口；吴霸山则给了他一嘴巴，厉声骂道，“黑你个蛋！你他娘的，自己没本事，却好意思怪责别人？”

吴霸山没好气地数落着麻五六道：“哼！你是个啥货色，当俺不知啊？你呀，就是个只会讨好人，笼络人心，而压根就不懂谋略的屎尿蛋！还还～，还非要争这大寨主来做！俺呸！”

他啐了一口麻五六后，继续骂道：“当年，若不是老子真心下山，就你和那范有才、黑老三，就能把俺逼走啦？俺呸！”他再次啐了口麻五六，怒不可遏的骂道，“你这败家崽阿！今俺就替义父教训教训你。”说着，叉开双手冲着麻五六的脸便抡了起来，直抽得麻五六抱头求饶，并往小六子身后躲。

小六子见麻五六被打得狼狈，便制止着说：“大哥，二哥确实做了许多荒唐事！不过他已知错了。他早就念叨说，要找大哥回来呢。”麻五六躲在小六子的身后说，“是啊大哥！俺…俺真的知错了！俺俺们找过您，可就是没处找啊？”

吴霸山见说，自是消了些气。当年他就是不想他们找着，才一直不与他们联系的。可一想到蜈蚣山没了便难去心头之恨。他愤懑地说道：“若大个蜈蚣山，你一句‘错了’，就算完啦？”说着，抬手又欲揍他，小六子忙拽住吴霸山说，“大哥，二哥确实知错了。自逃离了蜈蚣山后，他就没少后悔自责。俺那粗鲁的哥哥，也为自己的乖张丢…丢了性命。”

“啊！黑三没啦？”吴霸山吃惊地看着小六子；而黑六子才要张口，却突然“哎哟”一声，即见他口嘴歪斜、青筋暴起、眉头紧锁地抓着吴霸山的手，身子不住地抽搐抖动着，汗珠子从他那业已变形的脸上，大滴大滴地淌落下来。

“六子！六子，你这是咋啦？六…六子！”吴霸山吃惊地喊道，又紧张地冲麻五六问，“他…他这是咋啦？”小六子痛苦地闭着眼，浑身哆嗦着喊道，“大…大哥，俺俺…俺好痛啊！”一说完便晕了过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