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仓州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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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滩之战结束后,宗纬就释放了信鸽,紧急联络在上海的黑序龙等人,在信中做了部署。这些信鸽是洋人训练的,专门用于通信。为了防止信鸽路上出意外误事,一共放了三只信鸽,用密码写的信绑在信鸽的腿上。三支信鸽都到了沙岛,通讯员翻译出来后报给岛上的逸柳、逸杨。信上要求启动一号应急方案:逸柳、逸杨尽快派遣增援的少年军和相关的药品、医疗器械到硖石来,另外要求黑序龙以江苏省后补知县的名义赶赴安丰州去拜望硖石的李知县,疏通关系。

逸柳和逸杨商量后,决定分头行动。逸柳带人乘坐木船回硖石,从长江转运河到淮河,距离约1600里。石逸柳从少年军中抽调了大些的孩子200名,韩雪梅、祖婷、许秀跟着回去,此外还有洋人医生和相关设备。

逸杨连夜赶到上海,黑序龙等人看到宗纬的密信,大惊,当下商定黑序龙带了一组十多个少年,扮作商帮,从陆路走。他们由江宁到庐州府的红心驿站,再顺着官道经过安丰州到硖石县,这路上距离要短的多,只有480里。

逸杨回到沙岛留守,李来郭留守上海。

黑序龙这队人马速度更快些,他们一路跋涉,十多天后来到安丰州境内。安丰州是有2000年历史的古城,远远观去,城楼高耸。他们从东边的宾阳门进了安丰州。

此时的硖石县衙设在安丰州城的北街,李霖知县近日坐卧不安。张毛的淮西军四处袭击闹事,绿营和乡勇都不是其对手。前一阵子烟墩出了事情,李霖原本要去看望乡民的,不料后来石家自己出了状况,内斗不已。李霖是个官场老油子,懂得待价而沽的道理,他决定坐山观虎斗。家庭纷争,都要找他这个父母官,他正好拿捏这些富裕的士绅。

不料方紫尽管想鲸吞方宏的财产,却只能窝里横。这人最是吝啬,也没有什么朋友,他舍不得财物,也没有门路去打通县衙的关系。方青对他所作所为心里有看法,不会为他去交结官府。李霖倒是坐在县衙里白等了多日,直到黑序龙到来。

听说黑序龙是邻近江苏的后补知县,李霖还是给了面子,亲自出来迎接。双方行礼已毕,黑知县奉上西洋自鸣钟等礼物和600两白银,李霖虽是谦让,眼睛也直了,作为一个淮河边上穷县的知县,难得看到这么多的财物。双方重新入座,李霖就客气多了,问黑知县此次来硖石有何指教。

黑知县从容地说:“下官原籍天津,家父蒙京里的七王爷看得上,充任皇商。下官自己多年在江苏做官,精通洋务,和上海的洋人关系很好,承蒙太仓州徐同知厚爱,让我举办沙岛团练。此次来安丰州却是为了烟墩石家之事情而来。石方宏团总的二子逸峰乃是我父亲多年的好

友,石家的一个家人韩近来也是太仓州的绿营武官,在帮助我办理沙岛团练。石家的家人数月前听闻贵县近期有张毛匪军侵扰乡民,我从洋人那里弄了几十杆洋枪、两门小炮给他们,用于保卫家园,说好地方平静后就归还。数日前,张毛准备血洗烟墩,烟墩团练仓促迎战损失惨重,东乡勇救援不及,紧急关头,幸好石宗纬带着家里的仆人使用洋枪洋炮重创张毛军,张毛军才撤退,烟墩得以保全,贵县无责任还有功劳。这石宗纬着实是大人的福星,需要大人多加关照啊。听闻家内有一二小人,竟想借机抢夺烟墩石家的财产,烟墩士绅都很愤慨,请大人明察。”

李霖知道一些烟墩的情况,石老二见财起意,要谋夺老三家财产,老大犹豫不决。烟墩大户明显在老三一边,老三家出了个狠少年,打仗厉害,做人也大气,绝不肯低头。黑知县这么一说,就更清楚了。

他对于黑知县的一番话虽不能全信,但凭感觉也知道黑知县此人在官场有根基,搞洋务有路子。眼下,皖省动荡不安,县内土匪难以根除,他当然不愿意得罪如此有根基烟墩石家,石宗纬凭着几十杆洋枪、带着家人就能重创张毛军,这实力可不是东乡乡勇这等装备落后的军队所能比。再说,黑知县大老远来了,石家又有家人充任绿营武官,人在官场,花花轿子人抬人,这不好得罪的。他当下心内有了计较,当晚他宴请黑知县。酒席上觥筹交错,李知县酒醉心里明,留意他的话语。黑知县说起京城的官场趣闻、上海的洋人做派,信口说来,没有任何编造的痕迹,显见是官场的老油子。两人把酒言欢,李知县着意结交这个神通广大的后补知县,约定以后多来往。对黑序龙交办的事情,他表示一定会有一个圆满的处理。

黑序龙得到李知县的承诺心中安定了,次日和李知县告别。

出了靖淮门,他摆开知县的仪仗,来到烟墩石家。衙役人去石通报,说他是序彪的亲族,在江苏做官,特地来吊唁方宏父子,看望逸峰。

方青是官场上人,知道规矩,听说这等有来头的人来吊唁,亲自出面接待。黑序龙住了两天才走,这两天他开口就是官场如何如何,与某人如何近乎,和六老、梁龙等人打的火热,言里言外力挺宗纬,对老二父子视而不见。六老看这人年纪轻轻就是知县的身份,自然尊重他。方青、方紫都是心中一凛,这人显见是宗纬搬来的救兵。黑序龙在石家亮了像,拖延了石老二的行动。第三天早晨他和宗纬、序彪等告别,离开烟墩,依旧从陆路回上海了。

就在黑序龙离开后的那天上午,李霖知县亲自来到烟墩保慰问,他来到石家大院。父母官来到家里,方青、方紫、乡老黑压压跪了一院子,李霖连忙请大家免礼。方紫

上前介绍了河滩之战,龙豫洛在一旁补充,李霖战斗的惨烈叹息不已,也勉励了烟墩乡勇的忠勇行为,表示要上报朝廷予以表彰。

这个时候,宗纬不慌不忙地走上前,表示此战不光杀死了很多淮西军,还有一些俘虏,送上20多个俘虏(有的俘虏已经去世)和60多个义门军的首级,这可是个大功劳,李知县差点笑出来。上次王把总过来,宗纬就没有拿出这些功绩来,这功绩当然要给县里的主官。

方青、方紫兄弟也懊悔不已,争了半天的家产,却没有将这份功劳拿到手,真是猪脑子。

梁团副趁机说起方宏的临终遗言,李知县从谏如流,当场任命宗纬为烟墩保的保正,命其指挥烟墩的团练保家御匪,并特别表示:“我听说烟墩团练有太仓州团练支持的数十只洋枪和两门洋炮,威力巨大,足以保护烟墩安全,以后东乡乡勇对烟墩团练的事务不作干预。待匪乱平定,这些枪炮会还给太仓州团练。”他笑着拍拍宗纬说:“果然英雄出少年,贤侄非同凡响,本官还要看贤侄为朝廷再立新功。”

知县的表态干脆果断,甚至没有给方青、方紫插话的机会,作为知县,这是他的权力,他不用方家兄弟表示支持。方青沉默不语,方紫脸色发青,心中愤恨不已。

方青沉默不语原因复杂,李知县不拿自己当回事,对烟墩的事自己无法置喙,他自然不爽。另外一个原因是,昨日三老太太又去看望大老太太,送去了2个翡翠手镯、2个金项链和3个珍珠项链。这可都是值钱的宝贝,黑序龙带过来的。方青觉得烟墩石家的家产并不丰厚,已经为了抚恤团练花去了千余两白银,这还是逸峰做生意挣的钱,其余田亩、山林之类价值也不过2000余两的出息吧。老二一贯贪婪,一旦家产到手,吐出来给老大的可能也就是几百两银子的出息吧,倒会给他惹出一堆的麻烦。为了这些家产,去顶撞县尊、得罪族人和烟墩大户,冒个恶名,其实不值得。

这些天下来,山北石家和三房态度已经明确,尊重大房,绝不向二房屈服,三房官场有人、手中有洋枪,真干起来,二房肯定占不了风。方紫一辈子没有出息,也不看看那个宗纬是个多狠角色。那孩子真发起狠来,只怕对大房也不在乎吧。既然如此,自己犯不着为二房去出这个头吧。这李知县出面力保宗纬,其实也是个好事,自己不用直接得罪自家弟弟了。

恭恭敬敬送走李知县,方青召集乡老说:“李知县方才已经明令宗纬孙儿主持烟墩保和团练,东乡乡勇这段时间在这里压阵,北乡土匪不敢南下。现在烟墩团练依然组建起来,已经可以保护家园,老夫就率领乡勇回石马店了。”众人齐声应和,方紫父子脸若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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