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断?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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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断?乱起〕

三国似梦天下乱,自在飞花逐水流。一缕香魂随风逝,凉州铁骑入京都。

——题记

“笑笑!笑笑……”暗夜里,那一声声孤寂如狼嗥的悲鸣,沿着护城河一路响起。

一个身着喜服的男子全身湿透,长发纠结,他站在湍急的护城河里,双掌不停地拍着激涌的流水,“还我笑笑!还我笑笑!”一声又一声的悲鸣被浪涛声吞没,黑夜笼罩着护城河,天和地仿佛连成一线,唯剩那惊涛拍岸的声音……

王允一身白衣如雪,仍是如谪仙一般纤尘未染地站在岸边,定定地看着护城河,面色无喜无悲。

“司徒大人,趁董卓未上岸,快些离开吧。”站在一旁的宝正牵了马上前,低声劝道,“若他发了狂,怕是便走不了了。”

王允看了一眼那个在湍急的河水中无望寻找的男人,那样的痴狂,那样的悲怆,仿佛失了配偶的孤狼一般。

“天下,怕是要乱了。”转而翻身上马,王允低声喃喃。

“司徒大人?”宝正微微一愣,不解。

“笑笑若死,董卓便是一匹脱了缰的疯马。”淡淡开口,王允扬鞭拍马,绝尘而去,只留下脚踝处那一阵叮当乱响的银链声。

乱的,岂止是这天下?

宝正了然,不再言语,只是扬鞭追上王允。

“大人,大人!府里出事了!”王允刚刚离开,便有人远远地高喊着一路疾驰而来。

来者是董卓帐下的将士,见着樊稠,慌忙滚鞍下马,满身是血地跪倒在地。

怀中抱着铃儿僵硬的尸身,樊稠回过神来。

“大人!大人!”听完那将士的拼死传来的消息,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咽气,樊稠大叫着冲到护城河边,混沌的眼里恢复了清明,“王允的人马在府中杀人,他这是要将董府灭门啊!”

董卓置若罔闻,仍是一径拍着河水,不放弃他那无望的寻找。

他仿佛能够听到笑笑在河水深处哭泣呼救的声音,他的笑笑在哭……她在喊他,她要他救他……他总觉得,只要继续寻找,说不定,下一刻,他的笑笑就会回到他身边……回到他怀里……

……可不可以,让他保有这样的希望?

“大人!王允的人马在血洗董府啊!”见董卓不为所动,樊稠急道。

耳边是一片空白,他人性命与他何干?他董卓本就是暴虐之徒,笑笑若死,他便要所有的人都来为他的笑笑陪葬!

樊稠怔怔地站在岸边,看着董卓如疯了一般在那被暗夜笼罩的护城河内拍浪寻找……那无望的寻找啊……

直至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

心头微微一跳,董卓怔怔地看向不远的前方,那一抹随着河水缓缓摇摆的殷红……

涉过流水,董卓上前,缓缓伸手,自水中捞起那一抹刺目的殷红,那是笑笑贴身衣服上的布料,原是为了新婚之夜而准备的贴身单衣,大约是被水中的石头绊住而没有飘远……

心,如坠冰窟。

终于,可以结束这无望的寻找了吗?连一丝渺茫的希望,都没有了。

他定定地看着手中那一抹喜庆的红,绝望灭顶而来……他董卓,终究是注定孤寂一生!

为何,连他仅剩的温暖都要剥夺?

本该是他同笑笑的大喜之日啊,为何苍天,可以如此残忍?

“大人……”樊稠牵着马跟上前来,见董卓面色青白,不由得有些迟疑。

“回府。”冷冷两个字,董卓转身上岸,翻身上马,狠狠一鞭抽在马背之上,留下一道血红。

胯下的坐骑吃痛,撒开四蹄狂奔起来。

踏着朝阳,董卓一路策马狂奔。

府内的杀戮仍没有停歇,断肢残臂,血色蜿蜒。

跃下马背,低头一脚踢开府门边一颗断裂的头颅,抬手拦腰一刀砍断一名迎面而来的黑衣人,董卓大步走进府内。

杀!杀!杀!凌乱的长发随着夜风乱舞、纠结……微褐的眼睛渗着血红。董卓一身刺目的喜服,手执弯刀,如死神般左劈右砍,踏着尸体和鲜血一路走进府内。

他心中浓得化不开的悲痛,必须用这鲜血来清洗!

有笑笑,这里便是家。

没有笑笑,他要这里化为坟场!

董卓的出现,让一夜苦战的将士和被困在府里的羌胡人兴奋起来,可是很快,连他们都觉得胆寒了。那挥舞着弯弓疯狂收割着生命的人,简直已经不像是一个人了……他是魔鬼。

“王允!滚出来!”狂吼着,董卓一剑将面前一个黑衣人劈为两半。黏稠暗红的血带着新鲜的温热,溅了他一头一脸。

东方,红日如轮,愈来愈暖。可为何,他的心,冰冷彻骨……

笑笑,他的笑笑,不见了……在他的大婚之日。

从未想过,他董卓有一天,也能成婚。他背负着天煞孤星之名,他克死了自己的父母兄弟!可是,那个总是如笑春山的女子,她说她愿意一生一世陪着他。

可是,这一生一世,为何竟是如此的短暂,短暂到令他猝不及防。

他的笑笑告诉他,她爱他,她愿意嫁给他。

可是……她竟然在自己的面前掉下了护城河!他竟然眼睁睁看着他的笑笑被那湍急的河水冲得无影无踪!

杀红了双眼,董卓疯了一般,剩下的黑衣人瞬间横尸当场,惨叫声、*声交织了一个修罗地狱。

地狱又何妨!他董卓的人生,本就是一场灾难。

许久许久,四周,终于安静了下来……

“大人……”樊稠站在他身后,低低地开口。

董卓未出声,凌乱的长发挡住了他阴鸷的双眼,那双微褐的眼中,连最后一抹温情都消失殆尽。踩着一路的狼藉,一路的残肢,一路的血腥,他缓缓回房。

脚步微顿,他站在门口,仰头看向新房。刺入双目的,是门上所贴的一对红色的奇怪图案。

那是笑笑亲手剪来贴在门上的。笑笑说,那叫红双喜,在她的家乡大婚时一定要有。

象征着喜庆,双双对对,永不分离。

“双双对对,永不分离……”宽厚的双肩微微抖动,董卓垂下头,低低地笑,那笑声却是如哭一般悲怆。

蓦然抬手,狠狠一把撕下门上的红色双喜,董卓将它揉作一团,掷于地上。前天此时,他松开笑笑的手,说,“明日见。”

若知那“明日”是这般结局,他,决不会松开她的手。

大步走入新房,新房内,是满目的红。红色的新床,红色的绸被……那般的喜庆,喜庆得讽刺呢。

脚步微微凝窒,董卓看着新房内华丽的铜镜。

铜镜里那个男人,一身狼狈。红色的喜服上处处皆是濡湿,只是不知道那是护城河的河水,还是……死在他手下的冤魂。

青白的面色仿佛一具死尸,脸上斑斑点点,尽是暗红的血迹……如屠夫一般。

这是笑笑的新房呢,如此污秽的他,踏进这里,是亵渎。因为笑笑,不喜欢他杀人。

微微抿唇,他转身离开,眼角的余光却是突然注意到了桌上那一只孤零零的碗。

那是……“饺子”?

饺子……她,是这么说的吧?

“这是生的,生的!意为‘生子’的意思,讨个吉利。”

“说好啊,要计划生育,我只生一个,绝没有二胎,产后保持身材很费劲的。”笑笑带笑的声音如天籁一般,冷不丁在耳边响起。

董卓微微眯眼,看着碗内的饺子,一只只皆是圆圆弯弯,如笑口一般。

笑?笑什么?

阴沉着面容,他狠狠挥手,碗一下子被扫落在地,碎成几瓣,饺子全都滚落出来,静静地躺在地上,仍是笑。

董卓定定地看着滚落在脚边的饺子,突然想起了十五年前的那一个雪天,那个白白胖胖的女娃。如藕一般洁*嫩的小手紧紧地攀着他,她对他笑。

她居然对他笑呢。

从懂事起,他便知道,他是天煞孤星,他是不祥之人,他克死了自己所有的亲人。所有的人都对他又厌又惧,从没有人愿意给他一个笑脸。

……连村头的那只瘌皮狗看到他,都要绕路走,当真是狗眼看人低。

那样年幼的他,便已知道自己是一个不受欢迎的存在,即使自己突然消失不见,也不会有人寻找,也不会有人心痛,甚至……他们或许会额手称庆。

因为,他是天煞孤星。

而她,是第一个对他笑的人。

她,是天底下对他最好的人。

所有的人都以为是他在照顾着笑笑,殊不知,笑笑才是他存在的理由。他依赖笑笑,唯有宠着她,护着她,董卓才能感觉自己是一个人,一个正常的人,不是什么天煞孤星,不是孤独一人……

因为,即使污秽如他,也有自己想守护的人呢。

所以,他要给她所有最好的一切。

所以,他要把天底下所有最美好的东西都捧到他的笑笑面前。

然后,看她笑,笑得那般温暖,那般甜蜜。

或许,笑笑永远不会知道,她握着他衣襟的小手,有多暖。

或许,笑笑永远不会知道,小小的她仰头冲着他甜笑的模样,有多暖。

暖得……足以融化他快冻死的心。

生平第一次,他有了牵挂。

有牵挂的感觉,真的很好。所以就算身在战场,也再不会以命相搏,以死相拼。

因为,他有牵挂。呵呵,看,他也有牵挂呢,他董卓,也有!他再不是孤寂一人了。

“仲颖!”弯了眉,弯了眼,笑笑站在他面前,甜甜地笑。

愣愣地伸手,他想要将她再次拥入怀中,直到……怔怔地拥着空气,才知一切都是幻影。

缓缓蹲下身,董卓低头看着地上笑口一般的饺子,半晌,他伸手,拾起地上的饺子。

一只一只,将那沾了泥的脏饺子尽数放入口中,咀嚼,咽下。

不多不少,一共九只。

笑笑亲手做的。笑笑说,是长长久久。

可是,真难吃。笑笑,看来不让你下厨真是明智之举呢。咧了咧嘴,董卓无声地轻笑……

屋外,初夏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屋内,暖得仿佛要将人融化。

那阳光沿着董卓冰雕一般的面容在墙上留下一个孤独的剪影。

危害天下吗?既然已经白白担了这天煞孤星的名,他董卓又岂能让天下人失望?!

“洛阳变故已生,樊稠,召集人马,随时准备进驻洛阳。”和暖喜庆的新房之内,冰冷的声音突兀而空洞。

“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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