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省长夫人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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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海明一般每天六点钟起床,先跟办公室值班秘书通一个电话,如果没有特别紧要的事就会处理前一天带回来的文件,然后才去洗漱。洗漱完毕,他就到院子里做一套自编的体操,一边做一边发出呼呼哈哈的呼啸声,据说能吐出体内的惰气,让人精神振奋,至少对他来说这一套东西十分管用。

白溶溶每天几乎跟康海明一齐醒来,她睡眠比较轻,有一点动静就会醒,不过,即使已经醒了,她却还要赖在床上,直到康海明做操的时候才会起来。

她喜欢站在二楼卧室的窗前朝院子里看,阳光从爬满野葡萄藤的院墙照进小院,又被院中密不透风的荼蘼架挡住而不能落地。东墙一带的茶树浓翠欲滴,清晨总是挂着许多露水,据说用茶树叶子上的露水泡茶是天下至味,白溶溶几次想尝试,却又在洗漱之后把这件事忘到了脑后。西墙根一带,紫竹和青竹相互交错,稀疏丛错的叶子清瘦轻巧,与几块或卧或立的太湖石风格相搭,让小院增添了不少雅韻。楼前台阶正对着的是一座六瓣莲花形水池,几片青莲浮在在水面,几尾锦鲤游戏在莲茎和水草之间,其乐闲闲。

早晨看到这一切,白溶溶都会心生一种幸福之感。她是江南人,生活习惯与江东相差无几。小时候,一家三代六口人挤在一座小楼三层的两间屋子里,跟两外七户人家共用一个厨房和一个马桶,虽然生活中一直都要忍受拥挤不堪带来的种种辛苦,而那些跟小伙伴在院子里捉蜗牛、踩水泡、跳房子的记忆仍然让她的童年充满阳光。当然,有时候遇到楼下某家人把尿盆倾倒在院子里,她也会捂着鼻子问外婆,为什么要跟这种不讲卫生人住在一起,而外婆总是一边用蒲扇用力扇一边说:“侬长大了,嫁户好人家,自家住自家的小院子,那就老爽咯。”

看着小院里的花花草草,童年的记忆会时时浮现。外婆去世了多年,而她现在终于住上了自己家的小院,宽敞、清洁、温馨、充满阳光、欣欣向荣,而这一切,都是那个用全力喊口令做早操的男人带给她的。

康海明是偶尔发现白溶溶在二楼看他做操的,从此以后就越发斗志昂扬。他年青的时候在钻井队,人高马大,身体十分强壮,现在肱二头肌和胸大肌还非常有型,所以做操的动作看上去虎虎生风,让他自己都觉得还能再年青三四十年。

南方天气热,一套体操做完,康海明会出一身汗,一边放松一边向白溶溶招手。

白溶溶会下楼来给他送毛巾,然后陪他一起回到堂屋去吃早饭。虽然话并不多,却让她感觉非常温馨。

早饭都是许大姐做,康海明只吃的惯她煮的鸡汤馄饨,她也自信只有她才能掌握一碗馄饨放多少香葱、多少香菜,而用来煮馄饨的鸡汤怎么炖,更是她时常拿来炫耀又不肯示人的不传之秘。对于一位依靠厨艺来养家糊口的中年妇女来说,让自己的手艺为人称道,又要守牢其中的秘诀,这是她人生成功的关键,所以,每次听到康海明夸奖都让她无比欢喜,接下来一整天收拾屋子都不会觉得累。

尽管白溶溶不喜欢香菜的味道,并且对韭菜馅的馄饨也没有胃口,但是,许姐对这位女主人的话似乎充耳不闻,嘴上答应得很好,转过天还是原样端上桌来。

好在白溶溶不是计较是非的人,不会因为几根香菜就跟丈夫最赞许的女佣翻脸,让丈夫认为她心胸狭窄,容不下一个多年为他服务的老大姐。

白溶溶选择迁就,但并不是迁就许姐的厨艺,而是迁就丈夫的口味。他每天日理万机,九点钟能回到家里已经是提前下班了,遇到紧急情况、突发事件、重要会议、中央领导视察,半夜就起来的情况每周都会有,十一二点不能睡觉完全正常。肩负几千万人的期待和重托,身系一省发展之重,一碗可口的馄饨或许是他一天最大的享受,白溶溶不忍心因为几片香菜而破坏他的心情。

正常的情况下,两个人都是七点半钟出门。白溶溶会帮他整理领带,然后把公文包拿给他,挽着他的胳膊送他到前门坐车。多数情况下康海明都是匆匆忙忙坐进车里,立刻就开始听随行秘书汇报工作,有时候也有堵上门的厅局长跟他一起挤进车里,皱着眉头向他怨天怨地。偶尔有几次不急着赶时间,而他心情又好,就会在穿过荼蘼架的时候像年轻人一样突然抱住她亲一个嘴,虽然动作总是像打井一样粗率,还是让她感觉很甜蜜。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所期望的一切他都具备,权力、地位、事业、强健的体魄、慷慨的情怀,同时也不乏温情和体贴,这一切都让她感觉安心,这一切都应该是他们一生幸福的保障。

送走康海明之后,白溶溶就骑车赶往文化局上班。

每天早八点,晚五点,准时上班,按时下班,生活作息既规律又规整,就像以前在部里一样,没有太多改变,唯一发生了变化的似乎就是她的身份。

起初,大概只有三四个人知道她就是省长夫人,几个月之后,连文化局门口卖冰棒的阿姨知道了这个秘密,每次她骑着那辆红色凤凰6型女车一出现,老阿姨就会朝她张望,对她这样生活在社会最基层的人来说,省长夫人居然也骑车上班,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咄咄怪事。

白溶溶的工作在文博处,主要是负责省内博物馆的管理,工作相对来说比较清闲,即使不在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时代,博物馆也属于远离工作中心的东西,所以,白溶溶几乎是省内第一个主动到文博处工作的年轻人,当然,肯定也是第一个主动到文博处工作的省长夫人,而且几十年内都不太可能有人来打破这个记录。

在白溶溶到来之前,文博处只有三个人。主持工作的副处长丁守义已经55岁,他是文博处资格最老的人,从建处开始到现在,三十多年,熬得头发都白了,只剩下一副皮包骨的架子,却仍然只是副处长,把这个副字去掉几乎成了他这几年唯一的心病。

比丁守义资格略浅的朱雪莲也已经过了50岁,而且作为女干部,过了50基本上就被归入了等待退休的人群,再加上与更年期的叠加效应,她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骂街,骂领导有眼无珠,生生把她这么一颗才高八斗的夜明珠埋汰成了黄脸婆,然后骂命运不公,为什么在她如花似玉的年代发生三年自然灾害,当然,一旦骂到了那个大跃进的年代,可骂的东西就会成几何级别发散,没有人知道她接下来会骂出什么新鲜花样,从她内心最强烈的感受来说,她在这个办公室坐了这么多年,居然没有一个人来请她去当妇联副主席,这就是整个时代都瞎了眼,所以,在她开始拍桌子、摔板凳的时候,连丁守义也会找个借口躲出去。

处里唯一的业务骨干是四十刚出头的张云涛,中等个,微微有些发胖,四方大脸上总是挂着一副莫名其妙的笑容,虽然他在书画方面的造诣很高,但是与他对女青年的殷勤相比,精于书画品鉴的特长简直不值一提。据他在广播影视局的前同事传闻,不管什么样的女人,跟他对视超过三十秒之后的结果,无一例外地都会上他的床。事实上,也正是因为他在广播影视局里把好几位女同志的肚子搞大了,才背着一个记大过处分被调到文化局来,而且档案里写明的组织鉴定是——有才无德,永远不得重用。

如果康海明对文博处的情况了解得再深入一些,或许不会把白溶溶安排到那里,甚至还会怀疑文化局局长如此安排的动机,不过,身为省长,又刚刚到任不久,哪有工夫对老婆的工作花太多心思,况且,文化局本来就应该都是文化人,像他这样从工业一线起家的领导哪里会想到,文化局从来也不是简简单单的清水衙门。

白溶溶虽然并不喜欢文博处的工作环境,但那里的清闲却也给了她充分的自由。原来在部里的而时候,每天有一大堆文件上传下达,电话也要打几十通。国家那么大,文化工作也是千头万绪,汇报材料、汇总材料、汇编材料、汇辑材料,创造出这些公文名堂的人都没有了,而这些整不完的材料还在机关的科室之间传递,而作为资历最浅的年轻人,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把各种材料从一个地方接收过来,再派发到下一个地方去,有时候也会需要改几个标点符号,有时候则会把第4自然段改为第9自然段,然后再删除第自然段,并将第81自然段经过缩写移到前面作为第自然段。当然如果没有经过请示,就擅自将第11自然段与第1自然段合并,那就会遭到领导严厉批评,因为这会给革命工作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甚至会危及我们所走的道路。

如今在文化局就没有那么多文件需要处理了。白溶溶报道的第一天,丁守义亲自向她介绍了文博处的主要工作,接下来几天又带她到省博物馆、省自然科学馆和省科技馆做调研,并且让她担任这三家省内最大博物馆的活动督导员。

丁守义有他的小算盘,他想通过这样的工作安排,为将来组织大型专题展览活动埋下伏笔。省长夫人督导三大博物馆,这是丁守义所能给予白溶溶最体面的安排了,将来向省里争取经费的责任当然也就转移到了她的肩上。如果白溶溶不能解决博物馆的经费困难,丁守义虽然不会说什么,但白溶溶自己也会脸上无光。

丁守义这种小算盘不能说不精细,但是,或许正是这种精细才让他这么多年都去不掉处长前面的那个副字,因为没有领导喜欢被下级算计,你算计的时候,领导早就算计了你的算计。

朱雪莲对于新来的这位女同事当然不会用正眼去看,处里多年没有进新人,突然来了一个不到5岁的姑娘,不仅年轻貌美,还是从部里下来的,这简直就是出了妖孽,再一想到过几年自己就要退休了,这个小妖精或许会在文化局兴风作浪,不由得就产生一股无名之火,恨天恨地之心也越发膨胀,本来就时常发作的高血压狂飙水银柱,差点要了她的命,这就让她对白溶溶恨之入骨,而白溶溶对此还一无所知。

张云海当然是对白溶溶最热心的同事,不但每天抱有和善的微笑,而且业务上无所不知,对白溶溶提出的任何问题都问一答十,详加解释,一举手,一投足,都文质彬彬,说起话来慢条斯理,从容不迫,很像一位四流大学里的编外副教授,总是给人造成一种印象——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上帝之外,他是你最应该相信的人,当然,如果你是无神论者,那么除了相信他之外你就别无选择了。

每天跟这样三个人一起工作,实在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再加上又是半路调动进来,没有一个熟悉的人,白溶溶感觉每天上班都像坐牢。起先还找一些有关省内文博方面的资料、文件来看,等到都看得差不多了,就读一些有关江东省历史文化的书,而正是她这种无所事事的状态,让朱雪莲血压升高了不止十个点。

张云海凭借第六感就知道白溶溶来头不小,无缘无故谁会从部里平级调到省里来?说是平级调动,部里的处长跟省里的处长差着一个天一个地,更何况是普通的小科员呢?所以,尽管白溶溶的美貌足以让他百爪挠心,他也没有轻举妄动。以前在广播影视局的时候,他就有过这方面的教训,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一位电台播音员,而那个播音员还跟台长不清不白,最后大概是他替那位台长顶了屎盆子,不但受到记大过处分,还被调离广播影视局,连老婆也带着孩子离开了。

有些教训必须终身牢记,即使寻花问柳这样的风流事也不例外。当张云海跟局里多数人一样知道了白溶溶的真实身份,很庆幸自己与她保持了友好的同事关系。虽然从理论上说,省长只是为人民服务的一位公仆,但是如果有人调戏他老婆,那么他很可能就会变成一头狮子,把那个人撕成碎片。当然,话又说回来,除了张云海这样的人渣,谁没事总想着调戏良家妇女呢?张云海决定保持那种优雅的友善,除非白溶溶主动向他请教,他不会主动跟她说话,只是偶尔拿来一些文玩字画在办公室摆弄,想以此来激发她的好奇心,创造一些与她交谈的机会。

就这样日复一日,白溶溶每天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泡茶,第二件事就是等待下班,这个过程不能说漫长,只能说艰难而且漫长,所以,每天五点钟一到,她会立刻拎包走人,连一声明天见也不讲。

如果要她说实话,她明天根本就不想再来这里上班。她希望能留在家里,坐在阳台上,或者坐在荼蘼架下,读一读三毛的撒哈拉,那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这一天,白溶溶像平时一样下班回来,推着单车进了院子,把车停在墙根,走上台阶,正要在门口换拖鞋,忽然从厅里面撞出一个大男生,差一点就撞到她,吓得她惊叫一声,结果把那个男生也下了一跳,两个人都楞在了那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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