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海早上起来，发现自己在沙发上过了一夜，居然睡得比床上还要香。结婚多年，睡沙发也不知睡了多少次了，凡是与吴梦闹别扭，吴梦就让他去睡沙发，他就去睡沙发。女儿还在睡，眼看六点半了，她七点必须吃早餐，七点半准时得到校，他去做早餐。他边做早餐，边叫女儿起床。女儿睡得很熟，眼角留有泪痕。钱海心涌难过，想起昨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心如刀绞。

女儿鼓着小嘴，问钱海：爸你看到我写给你的纸条了吗？

钱海回答说：看到了。

女儿问：我什么时候能转到一中，我们班有“门路”的都转走了。

钱海说：你在二中好好上，照样可以考上大学的。

女儿哭了，放下手里的面包，背起书包就出门了。吴梦死劲喊女儿，女儿头也不回地擦着眼泪走了。吴梦急忙跳下床，追女儿，结果被脚下东西一绊，头摔在了门框上。虽然没有摔伤，但前额起了个大包。吴梦就势瘫在地上，哭了起来。钱海把她抱起，放在沙发上。吴梦休息片刻，好一点。她厉声质问钱海：钱梦吴的转学，你究竟给转不转？！

钱海告诉吴梦，财政没钱给，也挤不出钱来给他们；即便是能挤出，也不能给。老裴拿女儿转学的事做交换，这是在给我钱海挖坑，我宁可不转这个学，也不能拿国家的钱做交易！

吴梦说：钱是国家的，给谁不是给；女儿就一个，如果钱梦吴考不上重点大学，我不跟你过了。

说着，吴梦歇斯底里又捶沙发又大哭。钱海心烦意乱。眼看八点，上班时间快到了，钱海看此暴风骤雨情形，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赶紧给小姨子吴倩打电话，让她过来一趟劝劝吴梦。

吴倩在电话里说：你的风流事就够丢人现眼的，你跟我姐吵架我能劝她什么！

吴倩继而又说：你上班走你的，我马上过来。

钱海对大哭的吴梦说：早点在锅里，我要赶去上班了。

吴梦大喊：你不把钱梦吴转学的事定下来，不能走！

钱海逃跑似的出了门。

今天的钱海同样忙，要研究几个事，还有两个会，还要批十多份文件，仍然是超负荷的工作。

钱海办公室门口，早已等候了一拨人，是要钱的。

机关、乡镇、学校工资拖欠太多，大部分拖欠了一年多，还有两年的。大家情绪都不好，说在等钱局长高抬贵手，给钱解决问题。

来了这么多人，局里两个会没开成，通知到晚上开；县里的一个会必须参加，他扔下门口的人，赶去开会了。这是解决拖欠工资的会，他钱海得发言。

门口等候解决问题的人，以为钱海架子大，扔下他们太不像话，有的生气，有的嘀咕着、骂着，好不情愿地离开财政局。

拖欠教职员工工资发放会由县长主持，各局领导参加。让钱海首先发言，提出方案。这是一个让财政局长十分难受的会。

拖欠工资如何解决？钱海说，钱从哪里来？实在没钱。

大家质问钱海，什么时候有钱？！

钱海说，从中央和省市财政包工资拨款还得等，什么时间能到账，实在不好说。解决眼下缺钱的最现实办法，还是尽快改变财政支出粗放方式，通过取消“小金库”，集中这些钱解决燃眉之急。还有，国库集中支付制度和政府采购、部门预算改革也会解决资金分散闲置和浪费，只要大家支持，可以解决一些钱。

“你就没什么新办法了？又是那取消‘小金库’呀、改革呀老一套！”有人冲着钱海喊。只要钱海喊“没钱”，喊“改革”，大家就烦躁。

钱海说：山川县面临的财力困境就这样，不这么改革，钱从哪里来？你们都是老资历的领导，县里有没有钱你们最清楚；就是你们当中谁当财政局长，也会改革。

有人蛮不讲理地说，没钱是你财政局长的事；找不来钱，要钱没钱，还当什么财政局长！

这样的类似于混账话，自从钱海坐上财政局长位子，因为有李来副县长常说这样的话，有些人也跟着这样说。这是最伤钱海心的话。别人也知道这样的话会伤人伤到什么程度，但照说不误。这狠话后面的用意，钱海再明白不过了。而钱海清楚，无论是李来吊在嘴上“把你财政局长撤了”“财政局长是不是不想当了”这样流氓无比的话，还是“没钱当什么财政局长”的蛮横无理的话，都是激他发火，激他失去理智，更是推他快快滚下财政局长位置的乱“棒”。

钱海在李来这里是忍了又忍的，因他主管财政，几乎天天要面对他，他减少与李来的碰撞才是上策，否则难堪和被动的是自己。但钱海对这样的人，也有不甘装聋作哑的时候，他绝不让这样的人耍了流氓，还要给他笑脸，于是他撂出一句话来：当不当财政局长不是你说了算，即使我不当财政局长，你也坐不到这个位置上来！

钱海的话，让那人脸上顿时青紫，说不出半句话来。

会议僵持了好一会，县长最后说话了。县长支持钱海的意见，全面推行财政支出改革，控制行政开支，节省经费保工资保运转，保证新区建设改造。

没钱的县会就多。山川县的会历来就多，这两年会越来越多，多到了像财政局这样的综合部门领导，没有三头六臂应付不下来的程度。下午有三个会，还有两个工作组陪同。一个会是书记主持的新区建设改造会，要钱海参加；一个是常务副县长主持的会，研究杜绝上访和年底之前经济工作落实，通知钱海参加；一个是管文教副县长主持的解决老干部医疗费的协调会，通知钱海参加。三个重要会的时间都相近召开，钱海只能参加书记主持的会，其他两个会让两个股长参加，使得两个副县长很不高兴。局里三个副局长，一个去党校学习了，两个分别陪财政部农业司扶贫处搞扶贫资金调研，一个陪市审计部门财务审计组，都很重要。

白天被挤掉的财政局的两个会，晚上连着开，结果开到了半夜才结束。

大多时候，财政局研究工作的会，由于县里会、市里会，还有局领导和有关人员不齐，推到了晚上。清理“小金库”和推行财政改革，已经到清理各部门账户攻坚阶段，已经触及交通局、教育局、电视台等财务重大问题。

清理小金库和国库集中支付改革的事，钱海再忙，每天都要与张美玉或电话或坐一起合计一番。张美玉带领的工作组，每天工作，查得很细，查出了令她意想不到的情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