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星晴和刘静一起坐在病房走道的长凳上等候。熟悉的医院，她们曾在此共同工作生活过。她们三人一起投奔这里，又先后无悔的离开了这里。

“静儿，如果当初我们没有离开医院，不曾参加选美，现在的我们会是怎么样的？”

“人生再重来一次，我还是会离开这里的。我的人生有很多遗憾和错误，但我不会回头看我旧时的路。”

“所以，你才会把仁芳推下去吗？”

“阮星晴，我没有推她，是她自己不小心。”

“是吗？”

“你不相信我，是吗？哈，我也不在乎你是否相信，即使我真的把仁芳推了下去，你又能怎样？你又能对我怎样？”

“刘静，你太过份了。”魏宝生冲了过来，他的眼里悲愤莫名：“你居然可以这般狠心，居然可以对一个孕妇下毒手？”

“我没有，我没有推她，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刘静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因吃痛而流出眼泪，魏宝生的手紧紧的抓住了她，把她白嫩的手腕子抓出了一道深痕：“如果，仁芳有什么事，我不会，不会……”

“不会怎么样？说啊，不会放过我是吗？想杀了我是吗？来啊，你来啊。”刘静完全失控，魏宝生长长的叹息了一下，刘春彤过来，拉住了激动的儿子：“在这里和外人浪费时间干吗？快去看看你的老婆和孩子。”

“宝生，宝生。”阮星晴在叫他：“你要清楚一件事。”

“什么事？”

阮星晴的脸上难掩哀伤：“孩子没有了。

“什么？我的乖孙没有了？”刘春彤差点晕了过去。

魏宝生推开房门，邓仁芳躺在病床上，眼睛直直的望着天花板，脸上泪痕犹在。见了魏宝生，却转过头侧翻了身子。

他摸了一下她的额头，湿凉湿凉的：“好一点了吗？妈妈已经让黄妈煮姜汤了，你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啊！”

“你很高兴吧？”

“邓仁芳，你这是什么话？”

“孩子没有了，你的包袱终于甩掉了，你也可以重获自由了，不值得你大喝一杯吗？”

“邓仁芳。”他狠狠的用指甲扎了一下她的掌背：“清醒一点，别犯傻。”

“我们离婚吧。”

“你疯了吗？”他真的翻过她的身子，着急的看着她的瞳孔，骤失爱儿，她一点是受刺激过度了。

“我没疯，我清醒得很。我明白的，你和婆婆都是因为我怀了你们魏家的骨肉才让我进门的，你们都不喜欢我。”

“哎，不要太过份啊。我们什么时候对你不好了，不喜欢你？你再这样说话，我生气了啊。”

“你爱的是静儿，孩子没有了。你就可以自由的回到她的身边了，我刚才和她谈过，她还是很爱你，忘不了你的。所以，所以……”她忽而说不下去，嘤嘤咛咛的哭，还哭得越来越大声：“我要离婚，我要离婚。”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啊？胡说八道。”刘春彤面色青紫的站在一旁，她这是操的什么心啊，宝贝孙子刚刚没有了，现在还要闹离婚？

“宝生，你对媳妇说什么了？不要太过份啊？”

魏宝生委屈不已：“我什么都没说。她便嚷着要离婚。”

刘春彤无奈的赶儿子：“你先出去。”

“仁芳，你在干什么？给我安份点，刚刚流产的人，哭哭啼啼的，怎么会复原得好。快点养好身体，我们魏家还要等着开枝散叶的。”

“可是，婆婆，我没有孩子了，你们也就不必管我了。你说过的，肯帮你们魏家生孩子的人太多了，又不是只有我一个。”

刘春彤真的气得够呛：“你怎么就会这么笨啊？我怎么就娶了一个这么笨的媳妇啊？别人愿意帮我们魏家生，我们还不希罕呢。就说外面的那个刘静，她要给我们生，我一千个不乐意。”

“婆婆，静儿很好的。她好看，又有名气，她才配得上做你的媳妇我，不像我。”

“气死我了。我要一个野心勃勃的野女人干什么啊？让她进门天天和我吵架？我前半生受婆婆的气也受够了的，难道到了一把年纪还得受媳妇的气不成？”

“婆婆。”

“我同意你进门，开始时是真的只为了孩子的。但是，你是个好女孩，也是好媳妇，至于家世背景什么的，我从来都不在乎。就说我吧，我和我姐姐两个当年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公司职员，父亲早亡。结果呢，我姐嫁了俞仲球，我嫁入了魏家。有些时候，女人要信命，你是命定了做我魏家媳妇的，不要闹小脾气。啊。”

邓仁芳的眼里泪珠滢滢，刘春彤一向冷漠，人前人后对她不瞅不睬，想不到，今天自己不小心的弄掉了她宝贵的金孙子，却反而对自己和颜悦色：“婆婆，我一直都以为，你很讨厌我，不喜欢我，嫌我丢你们魏家的面子。”

“你什么时候丢我们魏家的面子了，人家个个见到我都羡慕得很呢。林老太的儿子娶了个港姐回来，天天逛街Shopping，就是生不出孩子，还有，马太太的媳妇是林爵士的女儿，没有一分钟不和她斗嘴，上周才被气得高血压住院了。你说，我的媳妇多好啊。别哭，大家都是女人，我知道你没了孩子不好受，我也不好受。但是，养好身子，明年我一定要抱孙的。知道吗？”

邓仁芳一下子抱住了刘春彤哭得稀里哗啦，刘春彤哭笑不得的双手悬空，想要拍一拍她的背，却还是放了下来。邓仁芳这个人就是这样，思维简单，直接单纯。别人对她的坏，她转头便忘得一干二净，但你对她一点点的好，她却会记上一辈子。也许，以后真的应该对她好一点的。

“是刘静推你下楼梯的吗？”

“啊，不是的，静儿她没有推我，是我自己不小心，真的，婆婆，你不要怪静儿。”

“哦？”

魏宝生在走道的尽头抽烟，一口一口。刘静走过去，眼神落寞，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你真的认为是我推了仁芳下去吗？”

“对不起，静儿。我刚才太急了。”

“是吗？你不怪我了？”

“我相信你不会那样做的。虽然你恨仁芳和孩子，但你不至于会狠心到把她推下去。我了解你。”

“你了解我，也愿意相信我？”

“当然。”

久违的渴望重回刘静的眼眸，他说他了解她，所以愿意相信她。

“宝生，现在孩子没有了。”

“唔。”

“那么你和仁芳之间的关系可以解除了？”

他抬眼，只见她的脸上有着期盼和专注，他走到角落里把烟头扔掉，说道：“仁芳刚才和我谈过，她想离婚。”

“是吗？那么，你怎么想？”

“我不会的。”

“不会？”

“对，我不会和她离婚。”

“为什么？你怕有辱门风？”

“不是。”

“仁芳早就有计划的要跟你离婚的，她和我说，只要孩子出生了，她就会离开你。”

“那是她的想法，不是我的。”

“为什么，宝生？”她拉住了他的手，眼里充满渴望：“孩子没有了，你也自由了啊。当初，因为孩子，你逼于无奈才和她结婚。现在障碍没有了，你为什么还要执着？”

“静儿。我承认我们是因为孩子才结婚的，但不代表没有了孩子我们就不可以在一起。”

“可是，你难道不想和我重新开始吗？宝生，看着我。”她托起他的脸，让他正对着自己：“我们可以再次在一起的，我们可以重拾失去的时光。宝生，我知道我错了。”

他定定的看着她，眼神不像从前的飘忽：“人是向前走的，我们回不去了。”

“重新开始，为什么不行？你难道不想念我吗？不想再自由自在的呼吸爱情的空气吗？”

“我已经习惯了在仁芳的身边呼吸了。没有了她，我会很不习惯的。”他低头，爱惜的拍着刘静的手：“静儿，其实你是一个好女孩。是我背负了你。我是一个懒散的人，懒得去改变，懒得不想思考。你和仁芳，我从前懒得没有好好的考虑过我更爱谁，谁又更适合我。我自私的享受着你们对我的爱，是我的错。但是，到了今天，我只能说，我们是不可能了。至于仁芳，我会让她明白，我和她之间不仅仅只有一个孩子。”

他走了，留下最后一句话：“问问你自己，如果真的有一个机会重新开始，你会回到我的身边来吗？只怕你也是不愿意的。有些人，错过了便是一生。比起我，你是一个更坚定的人。回头乞求我，并不是你真心想要做的。你只是想赢吧？赢下这一场你早已输掉的游戏。”

她只听得自己在走道的尽头喃喃的问，泪流了一面：“你是说，你爱她吗？是这样的吗？”

走出医院，下雨了。她不想打伞，也许雨水可以让她稍微清醒一点，可以让她脸上的泪痕模糊一点。

容家伟把她拖上了车：“你珍贵的前男友没有让你留下来吃饭吗？”他的话充满戏谑。

刘静瞪着他：“我被人误会，你很兴奋吗？”

“我更兴奋的是，你被人第二次抛弃。刘静，不要以为别人没有了孩子，便会想要和你生孩子。如果当初他把裤子勒紧的话，不可能可以搞大别人的肚子。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为什么却总是不明白？”

“我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比如，那个一直说着最爱我的人，时时刻刻提醒我他没有了我便不行的男人，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他会把我送给谁？When 、where and who？”

“明天，澳门，林忠值。”容家伟的回答相当平静，就像手拿一把烧得滚红的刺刀笑意盈盈的、温柔的插进刘静的心里。

她听到自己心脏“嘶嘶”的燃烧着，火苗从里向外猛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