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这是哪里？”格莱沙没有睁开眼睛，但是他已经能够感觉到周围的世界。那便是一片混沌。没有自己的眼睛，没有任何身体的感官，但是他还是能够感觉到周围缓缓流过的五光十色的液体和晶莹透亮的巨大气泡。最奇怪的是，格莱沙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脑袋，躯干，或者四肢，我就是我，没有身体的我，只有灵魂的本源。

“我死了吗？”格莱沙这么想着，同时感觉到自己刚才这个念头像波纹一样向四面八方传播开出去，充斥了整个空间。这里，一切都似乎是一体的，自己与这个世界其实本来就是一体，都是那透明的液体里载沉载浮的一滴。但是，自己又是全部，自己就是整个空间，整个世界。

这是一个奇妙的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自己身体的依凭，但是自己的每一个念头却能够穿过无尽的空间，到达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好像，它们都是自己组成的一个部分。

“很奇妙吧？这是我的身体里。”没有声音，但是这样一句回答就这样自然的出现在格莱沙的心里。

“你是谁？”

“你们叫我亚当。”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命运。这是命运。”

“不要跟我谈什么命运。我是无神论者。”

“那么，看看你的过去吧……”在那个自称亚当的念头说话的时候，格莱沙面前，或者说脑海中升起了从幼年开始的，那些记得的，不记得的，几乎早已经被淡忘的，埋藏在灵魂深处的事情一件一件在眼前重现，就像是一幕幕的电影重放，一闪而过，偏偏每一个镜头都是如此缓慢和精确，就像身临其境。格莱沙甚至能够注意到一些当时的自己没有注意的细节。

“一切都是注定了的。自从我们这个世界的产生，自从大爆炸开始的一刹那，从一个振动中解析出来的时间，空间，组成了这个世界。但是一切，都是按照最初那个函数的进程进展下去。没有人能够改变，因为，每个人都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从最开始的那个奇点，一切都已经被决定了。你和我，在今天相遇。”

“从御魔堂到北炼堂，鹰岭，难道你没有发现。那些地方的覆灭，那些人的死去，都是因为你么？”

“为了我？为什么？”

“那是命运的车轮，他碾着你的路向前追赶，直到把你赶上。一切挡在车轮前面的事物都将被彻底的摧毁。你的一生都将在逃亡中度过，把自己隐藏在世界每一个阴暗的角落，直到世界的尽头，到这个世界被毁灭……这是你没有办法逃过的，因为这就是命运。”

沉重的波动，像一个个悲哀凝重的音符叹咏重重的击打在格莱沙的意识中，如果他还有心脏的话，那么他的心脏现在一定已经因为不堪重负而破碎了吧？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注定的一个。你是唯一的一个来自世界外面的人，只有你，不属于这个世界。如果我们的世界是一台电脑，那你就是一个来自外面的病毒，只是你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这一切。而你，醒悟的时候，将要决定毁灭这个世界，或者毁灭你自己。”

很久，格莱沙没有任何的思维。无数杂乱的过往和未来在他的脑中来来去去，纠结缠绕，像蔓藤一样缠绕住他的灵魂。

“为什么？我看到很多不属于我的记忆？那是很久以前的，另一个人的？”格莱沙的意识突然浮上来，从蔓藤中间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他们是在你之前的先驱者，也可以说是以前的你。你的前世。”亚当平静的诉说，“历史一遍一遍的上演。命运一遍一遍的轮转，但是每一次的结局都是一样。这条路，没有尽头……”

“那么，告诉我，现在我应该怎么办？”

“做出你的选择吧。虽然你之前曾经做过很多次同样的决定，却把自己带回到这个圆圈的起点，但是毕竟，那里有一个选项可以帮助你到达终点，跳出这个世界，看到真正的本源……不过现在，你应该回到外面的世界了。有两道大门已经被打开。当最后一扇大门打开的时候，就是你做出选择的时候了。去吧！”

……

ARK的隔离实验室里。

何晨曦站在双眼通红的竹篙男身后，后者正在解释满屏幕的代码：“你们看，这就是格莱沙现在这个身体的函数抽样。它的编码形式与我们正常的魔偶完全一样。但是，我却不能肯定它是不是应该被称为魔偶。你知道，所谓的召唤台，传输器实际上就是一个函数波发生器。能偶把属于魔偶的特殊波发出来，形成魔偶的实体。但是，这具身体完全不一样。每一个魔偶的波函数，都不可能具有完全稳频的性质。就像激光也会有一定的带宽。魔偶也是。所以ARK为魔巫寻找合适的增益介质会这么麻烦。

“但是——格莱沙完全不一样。现在这具身体，竟然像一个抽象的函数一样的精确。那完全不符合这个世界物质的原理！所以，我甚至都无法确定，这个家伙是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竹篙男忧心忡忡的说道。隔着厚厚的玻璃，可以看到另一间屋子里躺着的格莱沙。魔偶的身体已经没有了体温。如果不是知道这里躺着的是一个魔偶的话，每个人都会以为，格莱沙已经跟一个死人没有什么两样了。

何晨曦的眼神迅速的四周扫了一下，周围ARK的没有人注意到兄弟俩的谈话。他压低了嗓子问道：“你可以肯定那就是亚当的身体么？”竹篙男也突然显出一丝警惕的神色，四周扫视了一圈然后轻轻的点点头。

“那么，亚当，不，格莱沙是一定会好好的醒过来了。”何晨曦淡淡的笑着，”我，们应该做好准备。为了一个神的降临。”

“准备？”

“咱们都已经加入了ARK，当然知道这个谐振能给咱们带来多大的好处。”何晨曦伸出手，仔细的凝视自己被改造后坚实的散发着些许金属光泽的手，“咱们如果能够给格莱沙装上谐振腔的话，他可以变得有多恐怖？最紧要的，莫过于帮格莱沙选择他的魔偶最适合的频率的增益介质……

“好！”竹篙男点点头。

这时，插在格莱沙脑门上的一根监视脑电波的电线微微动了一下。那条代表着格莱沙的思维的曲线，突然重新开始了波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