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书定的目光慢慢地从茶壶上抬起,盯着林智骁望了足足有三秒的时间,才轻“嗯”一声,道:“是呀!”
林智骁第一个问题问完了,紧接着问:“二叔公,你们十二个人跑到悬崖下的时候,看见什么了?”
王书定望着幺叔,轻声道:“我看到你大哥和七哥,还有你老婆,三个人躺在一起,都没气了。”
“二叔公,是你亲自检查过后,才知道三人都没气了吗?”林智骁淡淡地问。
王书定似乎又迟疑了一下,滞了一、二秒钟,才垂下目光又望向茶壶,道:“是老九告诉我们的。”
林智骁见王书定两位在回答关键问题时都迟疑了,心想王书定心里肯定有顾虑,就尽量以温和的口气问:“九叔公为什么说三个都没气了?”
王书定听了,躬身摇着头道:“老九检查后才告诉我们的。”
林智骁不给王书定任何喘息的机会,王书定语音刚落,立即接着问:“二叔公没有亲自检查过么?”
王书定迅速抬起目光望了幺叔一眼,又将目光垂到茶壶上,轻声回答:“没有!”
“除了九叔公外,其他人有上去检查么?”林智骁步步紧逼着问。
“没有!”这次王书定回答得很快。
林智骁朝幺叔望了一眼,缓了口气,接着问:“二叔公,你们十二个人是谁最先跑到幺婶他们三人跟前的?”
“是老九先跑到的!”二叔公回答问题似乎干脆多了。
“那天,你看到躺在地上的幺婶是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呢?”林智骁再问。
“是淡红色的卡其布上衣,下身也是卡其布,绛青色的。”王书定边回忆边说着。
林智骁似乎不在意地问:“二叔公,那天你们开始跑上山去的时候,大约是什么时间,天气怎样?”
王书定再次回忆着道:“大约下午三点多快四点了,天黑得想下雨的感觉,但后来并没有下雨。”
林智骁要问的已经问完,朝幺叔望一眼,转向王书定道:“二叔公,请你带我们去当初九叔公发现悬崖上掉下来一个女人的窗口看看好吗?”
王书定摇了摇头,道:“进不去了,门前些天被警察封住了。”
林智骁略想了想,道:“那我们到那个窗口外面看看,可以吗?”
王书定似乎无法拒绝,缓慢地撑着桌沿站起身,道:“那是在老房子后面。”
王书定的几个堂兄弟,也跟其他人家一样,这些年都在老房子外面,另建了独门独户的新房,没事极少再去老房子了。
见王书定走路似乎不很自在,林智骁赶紧上前搀扶着。
前几天替八婶婆诊病的时候,林智骁去过王书定家的老房子,知道九叔公的老房子跟八婶婆的老房子是并排的,在最后一进。
搀扶着王书定绕着老房子的土墙,绕到九叔公房子的后窗处,王书定指了指九叔公老房子的小木窗,道:“就是那扇窗子。”
林智骁朝幺叔示意一下,让幺叔来搀扶王书定,自己走到九叔公的那扇窗子外面,面朝悬崖方向抬头望去。
这时刚好午后三点多钟,天气也跟那天一样阴沉着想下雨一般,跟幺婶摔下悬崖的时间、天气状况都相近。
但见山上那悬崖在颜色上跟周围的山体并没什么大的区别,唯一反差较大的,是悬崖中间那一截略呈白色的岩石。
林智骁目测一下到悬崖的直线距离,应该在七、八百米之间。
林智骁边望着山上的悬崖,边在心里想:“虽说这么远的距离,但红色的上衣却可以在比较远的地方看得见的。若是恰好在注视着悬崖,倒可能真会发现有人掉下悬崖的。
这点上不能推断出九叔公当初在说谎!
将各种情况默默记在心上,林智骁走回到幺叔和王书定身边,道:“看过了,没事了。谢谢二叔公的帮忙!哦,二叔公,我是医生,你身体不舒服,我帮你看看吧,不要钱的!”
王书定叹了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这是老毛病,都二十多年了,看不好了!林医生不用替我这病费心思了。”
农村的人总是怜惜钱,小恙小病不治,往往误过最佳治疗时间,总要拖到出大毛病了,才到医院去看,好些已经救不回来了。
林智骁心里替农村乡亲们的医疗条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二叔公,有病应该及时去治,那样花些小钱,病就不会拖重了。”
王书定答应一声,林智骁帮幺叔一起,搀扶着王书定走回他新房子的堂屋里坐下,才告辞出来,就往一旁王书定的亲弟弟王书安房子里走进去。
幺叔低声问:“都录好了?”
林智骁轻声答道:“嗯,我都保存好了。我们到一旁先上传到电脑上去,免得容量不够,再录的话可能会报废。”
将近年关了,王书安正在卧房里的被窝里休息。
正在厨房包斋果的三婶婆,见支书来了,边在湿的糯米团上拍拍手背和手心,将粘在指间的糯米粉剂拍回大团里去,边笑呵呵道:“哪阵风把支书给吹来了呀?”
幺叔笑嘻嘻地道:“我闻到三婶蒸斋果的香味,就跑来向三婶讨斋果吃了呢!”
三婶端了一盘斋果走到厅上,放在饭桌上道:“支书的鼻子长得过大象了!这是菜头丝肉丁馅的,是三婶自己切,自己晒的菜头丝,又嫩又细,书记尝尝看!哦,这位是诊所的林医生吧?林医生,你在城里呆过多年,吃不到这又嫩又细的菜头丝馅的斋果,你也请尝尝我的手艺吧!”
林智骁跟着幺叔从盘子上托起一块斋果,闻了闻还真透着诱人的清香,就咬了一大口,抬起目光望着三婶婆嘻嘻一笑。
幺叔边咀嚼着嘴里的斋果,边含糊地问:“三婶,我三叔在家么?”
三婶婆朝卧房里大声叫着:“书安呀,支书找你呢,快起来!”
王书安已经听到幺叔的声音,已经起床走向卧房门口了。
听了老婆的喊声,乐呵呵地应着:“来啦,来啦!支书怎么有空来我家呀?”
幺叔望着走出卧房来的王书安,乐呵呵地举了举手中的斋果,道:“闻到三婶蒸斋果的香味,能不跑来讨块吃么?”
王书安笑嘻嘻地朝老婆喊着:“老婆子,再拿一盘来,请支书和林医生吃个饱,回家就不用再吃晚饭了。”
幺叔连忙劝止,道:“够了够了,三婶忙自己的去吧!”
王书安心知支书来家里肯定有事,请端起斋果盘子,笑着引幺叔和林智骁到他的卧房里去坐。
幺叔说明来意后,林智骁就开始向王书安问起当年一日三命案子的经过来。
王书安所说的大致与王书定一样,只是表达上略有区别,更为明快点儿。
见没能问出不同的回答来,林智骁朝幺叔望了一眼,微微点下头,示意可以结束访问了。
幺叔边站起身来,边对王书安道:“谢谢三叔,要是想起什么当年的事情来,请三叔尽快告诉我。”
王书安满口答应着起身送客。
这时,三婶装了十个斋果在塑料袋子里,拎着正走进来,见状就将手上的塑料袋往幺叔手中塞,道:“支书带着回去吃吧。这一袋是送林医生的,城里人吃不到这么好吃的斋果,也带回去吃吧!”
林智骁不知道该怎么推脱,见幺叔客气几句就收下了,也跟着收下。
一脸灿烂的笑容,望了望王书安,转眼瞅着三婶婆道:“谢谢三叔公,谢谢三婶婆!真的很好吃,嘻嘻!”
两人走出王书安的房子,到路旁将录音保存到电脑里后,林智骁侧眼望着幺叔问:“幺叔,我们现在去谁家里访问呢?”
“他们家只剩下老二、老三跟老九了,四五六七八和老大六个堂兄弟,二十年多前的一年时间里相继暴毙。这件事当年在玉屿村引起了轰动,是二婶和三婶一起找来了一班道士,花了三千块钱,请道士连念了七天七夜的经,才化解了道士所说的劫难,老二和老三才保住了性命。这事说起来是迷信,但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让那班道士把他们家的厄运给念走了。真是蹊跷得很呀!”幺叔边往回走去,边介绍着说。
林智骁苦笑着道:“一年的时间里,六个壮汉相继暴毙,这里面肯定有原因。当年他们家有没有报案呀?”
幺叔摇了摇头,道:“他们家人都认为是灾星侵宅,这才有后来请一班道士念经化解。我也知道不可能有什么灾星侵宅这样的事情,可问题在于,那班道士连念七天七夜的经后,他们家就不再死人了。只是到那年以后的几年,才死了九婶婆,前一阵又死了六婶婆和八婶婆,其他的人都活得好好的。这事后,那班道士在村里可吃香了,村民凡是遇到看不好的病,都去请他们来念经呢!”
林智骁追问一句:“结果呢?不一定全解决问题吧?”
幺叔苦笑着摇摇头,道:“那当然的了。但是问题没解决的人家,道士就会推说是那人家祖上失德,罪累儿孙,结果村民还是相信那班道士的鬼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