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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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入冬, 天渐渐冷了。

夏桐却很快活,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吃上火锅了——没有比寒冬腊月里煮一锅热腾腾的锅子更幸福的事,且不拘放什么都一样好吃, 要的就是那股热乎劲儿。

春兰看她跃跃欲试的模样着实担心, “娘娘, 您怀着身孕, 还是少食这些吧……”

夏桐拍了拍她的脸蛋, “放心, 我自有分寸。”

成天吃太医院开的安胎药大补汤, 吃得她头都大了,嘴里更是能淡出鸟来, 若再不改善一下脾胃,她怕她撑不过这个冬天——孕妇最重要的不就是心情舒畅么?

至于影响健康的问题, 反正她又没打算胡吃海塞,再说还有灵泉在呢。

其实前两天夏桐就已经让小猴子帮忙, 弄了个铜铸的小锅子,可惜刚点上火, 还没吃两口就被皇帝发现了,结结实实训了她一顿不说, 小猴子也被罚站了六个时辰——夏桐想想,其实挺对不起他的。

于是事后她让春兰抓了把银子给侯阿宝, 阿宝没有半点责怪她的意思,反而说为她办事在所不辞, 哪怕肝脑涂地也无妨——夏桐就觉得这年轻人真是聪明可爱,若非两人年纪相差不大,她挺想认阿宝当个干儿子。

春兰:“……这不成占人家便宜了?”

不过主子这种迷糊的个性倒意外不叫人讨厌,可能正因如此, 那些奴婢们怕宫里的娘娘,唯独不怕她,也愿意为夏主子尽忠。

算傻人有傻福吧。

今日是个难得的晴天,夏桐踩在柔软的灰草地上,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行去,虽说没了森森绿意,可遍地洒落的枫叶层层叠叠,如同精心织就的红地毯一般,也饶有意趣。

春兰小心搀扶着她,主子如今月份大了,万事该格外当心,于是她也免不了吐槽,“主子不是说不愿出来么?贵妃娘娘知道您办事不利,没准又会找您麻烦。”

夏桐闲闲道:“她哪有功夫为难我?她自己的麻烦就够多了。”

蒋太后虽然捏着凤印,却依旧不管事,整天窝在宁寿宫里享清福。宫中琐事仍交由蒋碧兰打点,眼看着年关将近,各地藩王送来的贺礼都需盘点入库,还有宫中奴仆们劳累一年的例银,怎么发,发多少,要不要根据个人表现额外再添些,这都是事。

听说最近与大周接壤的北戎也将遣使节进京,蒋碧兰身为众妃之首,务必得打起精神,不能失了大国颜面。

至于她会不会怨怪自己……夏桐自认已做得仁至义尽了,蒋太后不肯松手,她能有什么法子?让这对姑侄自个儿窝里斗去罢。

听说最近蒋碧兰也是一天三趟往宁寿宫跑,唯恐姑母被德妃贤妃迷惑,将凤印交由她们,她这个侄女自然不肯落人下风——所以说蒋太后的算盘打得真精,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这些小辈笼络住了。

夏桐反正没那个精力去奉承蒋太后,何况老人家认定她是红颜祸水,她去了也无用,还是安安心心将孩子生下来是正理。

走了一段路,估摸着总有两三公里的样子,夏桐觉得自己很有些累了,决定到不远处的凉亭上歇歇。

秋菊吐槽道:“娘娘最近只吃不动,人都变重了,奴婢搀着您都觉吃力呢。”

还是个上坡。

夏桐不服气道:“胡说,明明是皇嗣重了,我一点都没变。”

打死她也不肯承认那些肉结结实实长在自己身上,一定是被腹中的孩子吸收了——对,是这样没错。何况天一冷新陈代谢自然下降,这不是很正常么?

秋菊悄悄吐了吐舌头,为自家主子一流的狡辩能力鼓掌。

春兰看着这两个活宝,只能无奈摇头。

沿石径往上,却发现凉亭已坐满了人——本来也只两个座位,正是修仪萧婉婉与修容穆欣欣。

夏桐此前背地吐槽过这两人名字简单,可再简单也是位列九嫔的人物,她只得含笑颔首,“萧姐姐,穆姐姐。”

这样称呼显得亲切,也避免了要行礼的问题——她如今挺着个大肚子可蹲不下去。

无奈眼前的两位并不想与她和气交谈,萧婉婉道:“夏婕妤进宫也有段时日了,怎的连宫中尊卑都不懂么?我是修仪,她是修容,你位分在我二人之下,本该行大礼才是,哪是一句姐姐就能敷衍过去的?”

穆欣欣也在一旁敲边鼓,“这话很是,有些人哪,得志便猖狂,不过被陛下宠幸了几天,就神魂颠倒,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夏桐心道你俩一天都没被宠幸过呢,哪来底气说嘴?

不过她倒是诧异萧氏和穆氏对她哪来的敌意,按说平时井水不犯河水,犯不着为这么小事怼她呀?

转念一想也就明白过来,定是因先前的大封六宫案,温氏与徐氏都得晋封,光荣的坐上四妃之位,而原本同为九嫔的萧氏与穆氏却并没有,难怪两人心里不平衡——若大家都在同一水平线上就算了,偏偏那两个飞升了,她俩仍然原地踏步。

不患寡而患不均。

夏桐就觉得很无语,位分又不是她定的,找她撒气有什么用?有本事找皇帝算账去吧,自个儿家世不如人,难免低人一等,不敢去跟温德妃徐贤妃理论,就来寻她的麻烦——也是欺软怕硬惯了。

夏桐本来还想与人方便,站一会儿就走的,这会子可不愿了,因让秋菊将随身揣着的小风炉抱下,放在地上,又从春兰怀里接过一瓮东西,萧婉婉穆欣欣俱抻长脖子细瞧,只见是一团猪油状的玩意,看着甚是腻味。

这人失心疯了,怀孕倒把猪油当饭吃?二人看夏桐的眼神像看怪物。

及至那团东西渐渐化开,一股清香甜腻的味道弥散在小亭中,二人这才认出原来是酥酪,不由得垂涎欲滴。

夏桐用小银匙轻轻搅着,浇了蜂蜜的牛乳汁色泽极为诱人,在火上咕嘟咕嘟烤出气泡,简直比御膳房的珍馐佳肴瞧着还可口。

天寒地冻之时,没有比吃一碗热腾腾的酥酪更舒心的了。

萧婉婉的宫殿离得远,在此坐了半天,午膳早就消化得差不多了,迫切需要填补一下胃里的饥荒。于是忘了适才的不快,讪讪道:“夏婕妤,你准备得可真周到。”

夏桐浅浅说道:“我不比二位身子灵便,自然得样样弄得齐全些,免得饿着我腹中孩儿。”

二人见她装腔作势,虽然有些不忿,可那酥酪的香味却着实勾人,一时间什么面子都顾不上了。

穆欣欣早性急地起身,殷切的道:“婕妤妹妹怀着身孕,还是别吃力站着了,过来坐下歇会儿吧。”

萧婉婉恨她拍马屁拍得飞快,自己反而落后一步,只好退而求其次,奉承起夏桐的侍女来,“姑娘,你也别光顾着忙活了,过来歇歇脚吧。”

春兰笑着摇头,“修仪娘娘折煞我了,我哪里生受得起?”

心里暗自鄙夷,这两个势利眼明明看见夏主子有孕,方才却坐得踏踏实实,屁股底下跟生了暗桩似的,这会子一碗牛奶就将人收买了,真不知该说她俩浅薄还是愚蠢。

夏桐可不在意什么礼数,坦坦荡荡坐在雕花梨木椅上,椅面还是温热的——正好穆欣欣帮她暖过。

两人俱殷切的看着夏桐,指望她将热香扑鼻的酥酪分自己一碗。

夏桐却旁若无人的享受起来,恨不得连碗壁都舔得干干净净,末了还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萧婉婉和穆欣欣:……她们的份呢?

穆欣欣忍不住道:“夏婕妤,你是否忘了什么?”

夏桐斜睨二人,“什么?”

穆欣欣忍气指了指空空如也的陶瓮,真想不到这人有如此好的胃口。

夏桐莞尔,“我也没答应要分给你们呀,你气什么?”

二人都被她的厚脸皮惊呆了,那方才让座是为了什么?亏她还坐得毫不脸红。

夏桐气定神闲道;“你们搞清楚,所谓让座是给我腹中的皇嗣让座,我可没平白要求你们。这会子倒以此为要挟,要克扣皇嗣的口粮,信不信我告到陛下那儿去?”

她发现怀孩子这个借口还是挺好用的,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有皇嗣担着,试问谁敢冲撞?

她不介意做一回嚣张跋扈的宠妃。

穆欣欣见她如此胡搅蛮缠,本想争辩,可还是被萧婉婉强行拉走了——万一夏婕妤真告到皇帝可怎么好?她是个不讲理的,皇帝更不讲理,只怕还得反过来责备她们没主动让座呢。

不得不说,萧婉婉对皇帝的脾气还是挺了解的。

二人去后,春兰皱眉道:“娘娘,她们会不会到贵妃那儿搬弄是非?”

本来是件小事,可蒋贵妃素来与自家主子不睦,难免借题发挥。

“贵妃可没工夫搭理她们,”夏桐稳稳的道,“何况你也说了,本来是件小事,贵妃自然知道分寸。”

吃一堑还长一智呢,蒋碧兰受的教训已够多了。

至于萧氏和穆氏这两个,夏桐也不十分担心,等她平安生下孩子,应该也能顺利封嫔了,虽不知是昭容还是昭媛,可无论哪个,都位列萧婉婉和穆欣欣之前,自然无所畏惧。

夏桐没料错,穆欣欣后来气不忿,果然到蒋碧兰跟前告了一状,蒋碧兰只以年关将近,诸事纷乱为由将她打发走了。

回头却冷笑着朝侍婢道:“这些人也是没眼力劲的,明知夏婕妤得势,还偏要同她过不去,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

荷花心想您还不是一样,这会子倒来讥讽别人。

不过自从丢失凤印之后,蒋碧兰看着倒是稳重多了,不轻言不妄动,大概也是生怕再出岔子。

她讪讪道:“北戎的使节团就快进京了,娘娘为这件事忙得焦头烂额,奴婢瞧着都心疼。”

蒋碧兰叹息,“虽然麻烦,但这回也是个机会。倘若本宫能将这件事办好,兴许太后见本宫能干,会将凤印重新交予本宫——本宫全部的指望都在这上头了。”

她倒是想不到蒋太后另有私心,一家人难道会说两家话?只将凤印被夺当成姑母对她的考验。

所以她才愈发要证明给姑母看。

她需要权力,更多的权力,唯有这样,她才不会被夏氏日益增加的宠爱压垮,她需要让皇帝知道,唯有她才是能帮他造就一番事业的女人。

唯有她才是真正的贤内助。

至于夏桐那个狐媚子,蒋碧兰衷心祝愿她生一个女儿,为了这个,她不惜日日求神参拜。

可惜世上只有送子观音而无送女观音,不然她一定设法弄一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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