觑着镜子里那个和自己一样面容的女人, 原先毫无血色的脸打了腮红之后总算红润了些，只是表情依旧木然。于是努力挤出一丝微笑, 却看见对面的女人将两腮僵硬的肌肉扯了开来，连自己见了都觉得生厌只得放弃。

“籽言, 你何苦这样作践自己呢，你根本不喜欢这个男人，勉强和他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

“那又有什么关系，反正选哪一个都一样，再说这个郑凯也算是青年才俊。家世好，又上进，长得英俊, 对我也很好, 这样的钻石王老五可不多，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错过了，你陪我一个？”我不敢看身边人的眼睛, 因为我只是一个蹩脚的演员, 自顾看着那琳琅满目的礼服，拿在身上对比着。

“条件再好，人品不好有什么用，况且你又不爱他！”身后的人虽然只是轻轻地嘀咕，但还是被自己听了个清楚，摆弄着衣服的手不觉顿了一下，转过身扯着笑脸问道, “敏敏，你看这件怎么样？阿凯喜欢黑色，嗯，我去试试……”不等人反应，便钻入了一边的试衣间，关了门，落上锁。

我靠着门板，颓然地望着头顶灰色的天花板，努力将滞留在眼眶中的液体逼回去，敏敏我已经没有爱得能力了，我把所有爱的能量都释放在那个人的身上，现在你让我拿什么去爱其他人。所以任何一个人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反正自己已是个无心之人，又何必去计较对方忠不忠诚。

“籽言，你怎么了？衣服换好了没？”

“等等，这隐形拉链有点紧，不是很好拉……”感觉门上传来大力拍打的力道，只好匆忙脱了身上的衣服，换上那件黑色礼服。“那要不要我进去帮忙？”

“不用了，很快就好”最后整了整衣服才开了门出去。

今天是郑家的家族聚会日，作为一个传统的大家族像这样的聚餐，平日里并不少见。只是作为郑凯的现任女友，又是第一次拜访自然要隆重点，这也算是交易的一部分。整个晚上都扯着脸应付郑家人的“好奇打听”，作为一个没落家族的继承人虽然之前早有心里准备，但真正面对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当重新坐回车里小小的空间时，早已疲惫不堪的我，再也无心说任何话。“sorry，我的家人有时候说话很直接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听到耳边传来的声音，无奈地收回看向窗外彩灯霓裳的眼神，“没什么，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面对了，有些打击习惯了也就没想象中那么可怕了。

“我爸很喜欢你，让我经常带你回去玩，还说家里没个女孩子，阳气太重，我妈当初就想要生个女孩，可是一连生了三个小子，后来她都生怕了……”我一直沉默地在听男人说着，偶尔路况好当他转头看向自己时，我也会对着他轻扯嘴角。“籽言，我爸的意思是最好我们能快点定下来……”因为之前没有注意他在说什么，放纵着自己的思绪神游太虚，突然听到“定下来”这三个字，我只能茫然不知所措地望着那个人。

“当然，你要是觉得太仓促，我们可以先订婚，一年后等我们相互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再结婚也可以……你知道的我爸妈年纪大了，身体也不是很好，一直都想抱孙子……”听着听着便有一双手覆在了自己的左手手背上，不习惯这样的亲昵，见此不及多想本能地挣脱了那只束缚着自己的手，与此同时看到了他脸上一闪而逝的恼怒，可是眉间的“川”字却久久没有消散。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为了掩饰我只得挽起左边一缕松散的头发，“订婚的事你们做主就行了，我没意见”。

“恩”，过了会儿男人转回头重新看向前方，但我仍能感到他的余光时不时地徘徊在自己身上，为了避开我只能再次选择看向窗外。“你不用太担心贷款的事，我已经在联系贾行长了，不过你知道的最近央行收紧银根，各大银行现在对借贷业务这块看得都比较紧，何况莫氏要借的资金也不少，一层层审批下来时间肯定短不了。不过即使这样也没关系，等我们过段时间订婚以后，我从公司抽点资金出来借给莫氏周转，我想公司的那些股东应该会卖我爸这个面子的……”

“贷款的事让你们费心了，谢谢你郑凯！”虽然男人的话听着让人并不舒服，但是说得也是实情，这世道哪有借钱不用抵押的，只是这次的抵押品是我这个人而已。

“籽言，你不用总是这么客气的，我们马上就要成为一家人了”车子停了下来，却是已经到了别墅，我没有出声，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向能说会道的人这次也没有再接下去，两人无言，冷场在所难免，终是自己熬不住这怪异的安静，开口想要离开，“很晚了，你回去的时候开车小心些……”

“籽言”，说完我便要下车，只是被身旁的人扯住了胳膊，听他叫着自己的名字，我疑惑地看着他，却只是见着他盯着自己的脸慢慢地靠近，我完全清楚他接下来会做些什么，因为他的眼神正写着欲 望两个字。我没有像之前那样躲开，不是自己不想躲，可是理智告诉自己这是不可避免的事，就像自己不爱他，却仍然无法改变将来有可能成为这个男人妻子的事实那样。

眼见着他的脸在自己面前一寸一寸地放大，任由他捧起我的脸颊，抚上自己的腰侧，掠取唇上的温度。这一刻无心的木偶没有像童话中的公主那般闭上眼睛，尽情的享受王子神情的一吻。她只是木木的注视着那个男人的侧脸，恍惚间竟看到了另一位美丽的公主。于是她紧闭牙关，坚守着自己最后的一丝领土，任那人如何吮吸、碾压，她都不让自己漏出任何缝隙。

也许是男人吻累了，也许是觉得这样的浅吻索然无味，终是退了开去，一时间车里只剩下他低低地喘息。“籽言，今晚我能留下来陪你吗？”大概是觉得不甘心，他仍做着最后的挣扎，只是我主意已定，又怎么会轻易地妥协。“抱歉，我爸他身体不太好，晚上恐怕不方便见客”。

“哦，是这样，没关系，来日方长，那我改天再来拜访好了……”

之后不再言语我就下了车，望着绝尘而去的车子，心中只有无奈。我知道自己一再的逃避，很可能会惹怒这个人，他嘴上虽不说，可是作为一个男人他不会允许自己的自尊心一再地受挫。尽管如此我还是无法做到，我说过要忘记她，可是我做不到，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情不自禁地想起曾经心中的那个天使，即使她如今已经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恶魔，我都始终无法忘记她往日的好。

我恨我自己的软弱无能，有时甚至会唾弃自己。为了钱我拿自己的婚姻身体作为抵押，这和当初为了报仇不折手段骗取自己感情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原来只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可笑自己之前浑竟然不觉。

虽然知道自己即将步上父母的后尘，奈何形势比人强，我也只能跟着形势走。日子一天天过去，订婚的事宜开始被提到了日程上，对此我并没有意见，反而觉得越快越好，只要订婚结束，公司就有资金暂时渡过眼前的困难，可是并不是人人都能理解我的想法，即使是一直在身边支持自己的人也是如此。

“小言，你真的要跟那个混蛋订婚吗？你知不知道婚姻不是儿戏，不是交易，不是可以用钱来买卖的……”我自顾看着手上的红色喜帖，这是前天礼仪公司拿过来的样品，自己一直没时间看，正好现在可以抽空看一下。

“小言，你听我一句劝，快点停止这疯狂的游戏，现在停止一切还来得及，钱的事我们可以慢慢想办法……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在说！”直到手上的红色卡片被人夺走，我才抬起头正视着那人，“停止？怎么停，戏已经开始了，现在几乎全世界都知道我要和郑凯订婚，怎么是我想喊咔就能咔的了得？当然如果你现在能给我找到20个亿，让我度过眼前的难关，我不介意停止！”

“小言，钱会有的，你相信我好不好，结婚是一辈子的事……”

“凌枫你out了，现在还哪有一辈子的事，合则来，不合则去，说不定明天郑凯就会看我不顺眼，把我给甩了，所以你不必担心！”我尽量用轻浮的话语来掩饰自己内心真实的情绪，不让任何人看出破绽。

“小言，你这是在玩火自焚你明不明白？是不是因为付莘念的事，其实……”

“凌枫！我累了，乏了，想找一个男人靠一靠，正好郑凯出现了，就那么简单，跟别人无关！”我拒绝听到那个名字，她是我身上永远无法抹去的丑陋的疤，所以我只能把她遮掩起来。

“小言，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究竟肯不肯离开他，如果你一意孤行要和他订婚，我就离开莫氏，我和他，你自己选吧！”我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即使我当日选择的是同性也不见他有如此强烈的反应，现如今……

“凌枫，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瞬间胸口像被一块大石头堵住似的憋闷，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也许是自己刚才语气重了些，见他不说话低着头，只好软了语调，“你不是说过的嘛，只要是对公司有益的决策你都会支持我的，为什么……”

“我是说过，可是这次的决策不仅帮不了莫氏，最后可能连你和公司都会搭进去我必须反对！”男人说得笃定，我的心里却充满了疑惑，为什么这次他的立场会这么坚决。

“哎……你看了这个就明白了！”我不解地看着他从一边公文包内拿出来的一份文件，只用了稍稍几眼就已看出了个大概，背后沁出了冷汗，拿着文件的手也不自觉地有些发抖，“这个……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你不需要知道这些，你只要知道我没有骗你就是了！”

“我问你这是从哪里来的？！”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凌枫会骗自己，只是这份文件关系到了公司的生死存亡，我不得不搞清楚这东西的出处。

“我……我……”看着他躲躲闪闪的眼神心中更是不解，“是我偷偷进入了郑凯的电脑……”

我无力的瘫倒在椅子上，那便是真的了……